上完藥，陳照又給林重穿上裳。

一套紅的宮裝！

這是林重來的那天穿的。

三年了，裳舊了，著一子霉味兒，應該是放在箱子里太久的緣故。

換好裳，陳照將拉到銅鏡前梳妝，給挽了個半髻，拿出一木蘭花簪在的頭上。

“這是我親手雕的，喜歡嗎？”陳照溫地問。

林重點了點頭，至此，才切實地到自己是真的要回國了。

也是真的要離開陳照了。

一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阿照。”拉著陳照的手捂在的肚子上，思慮良久，才輕聲說道，“你說我會不會懷上孩子？”

上次宮宴，是第一次，所以才疼得撕心裂肺。

錯愕良久，陳照的臉上裂開一抹笑，卻像是曇花一現似的瞬間消失，然后只剩下滿滿的擔憂和自責。

想起那晚宴會的事，他雙拳握，手背上青筋條條暴起，原來溫潤的臉上剎間布滿了戾氣，恨不得將那些雜碎撕碎喂狗。

然而，此刻的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泄氣的陳照突然蹲下，將臉埋在林重的心口，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對不起！”陳照說。

“不是你的錯！”林重捧起陳照的臉，礪的手指輕輕拭去陳照臉上的淚痕，“你也是第一次嗎？那你痛不痛？”

“嗯，痛的！”陳照聲音沉悶。

這時，宮人的催促聲傳來。

陳照不得不收斂緒，抱起林重往外走。

大雪紛紛而下，瞬間便將他們淋了雪人。

林重仰起頭，抬手輕輕拂去陳照臉上的雪，一點一點地描摹著那俊無儔的五，貪地看著他的樣子。

“都說同淋過一場雪，也算是共白頭了。”林重道。

此一別，他們或許再無相見的可能了！

陳照一路無話，一直將林重抱進了候著的馬車里，又給一個包裹，這才低低地說了句：“等著我！”

護送的將士迫不及待地驅起了馬車，林重起車簾，朝陳照揮手告別：“阿照，珍重！”

一陣狂風卷起漫天雪花，流沙回影，瞬間阻隔了二人的視線。

待到風雪散去，馬車早已走遠，哪還有對方半點影子？

從羽國皇宮到羽沛兩國界的邊境，按他們這種馬車的速度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抵達。

可羽國的將士避開熱鬧的城鎮，專挑僻徑而行，餐風宿，日夜兼程，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到了邊境。

本來就有傷在的林重本承不住這種顛簸，病了一路，在到達邊境時還發起了高熱，直到被拖下馬車的那一刻，人都還是迷迷糊糊的。

恍惚中，看見一波人烏泱泱地跪下高呼什麼“王”。

多年為質的幾乎是條件反的雙膝一，也跟著跪下去喊：“外奴參見王上！”

在的面前不遠，攝政王陸子弦穿銀鎧甲，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看著將頭幾乎要埋進塵埃里的林重，愣是沒認出來。

于是他利劍一揮，指著羽國的將領問道：“幺公主呢？”

對方的將領指了指跪在面前的紅子，說就是。

“抬起頭來。”攝政王命令道。

林重這才哆哆嗦嗦地抬起了頭，眼睛卻被陸子弦上鎧甲反出的刺得睜不開眼。

陸子弦一雙星眸瞪著林重，眼前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的子，怎麼也無法與他記憶中那個圓潤明艷的孩重合。

唯有對方右眼尾那一顆紅痣才是他悉的樣子。

陸子弦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堵得慌。

他跳下馬疾步走過去，大聲問：“阿幺，是你嗎？”

阿幺是的小名，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親人才如此喚。

聽到這久違的聲音，林重渾一震，與此同時終于適應了，一雙桃花眼睜到了極致，朝陸子弦看去。

三年不見，陸子弦似乎更強壯了，渾上下都著上位者的威，再也不復當年那個滿眼滿心都是的年模樣了。

一雙桃花眼看著人的時候，仿佛能將人的魂給勾走。

是他的阿幺沒錯了！

陸子弦有些激地上前拉林重的手，哪知林重卻猛地后退了好幾步，還下意識地彎了彎膝蓋，一副要跪拜他的模樣。

可何須跪拜他？

分明是沛國最矜貴，最跋扈的公主，見了他應該沖上來質問，為什麼這麼久才接回來。

然后撲進他懷里一邊捶著他的心口，一邊哭訴著這些年所的委屈，哭訴著這些年有多想他才對。

怎麼會，了如今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一難言的郁悶不由得漫上陸子弦的心頭。

此刻的林重也終于有了切實的覺，這個落難公主是真的回國了。

原本想行跪禮的堪堪止住了作，以的份自然是不用跟陸子弦行跪禮的。

陸子弦和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們的關系曾是那樣的親無間，每次見面，都甜甜地喊他“子弦哥哥”。

可顯然，如今也喊不出來這四個字。

一時倒是不知道該怎樣跟陸子弦相才好。

氣氛正僵住時，一道婉轉的聲音響了起來：“姐姐，你終于回來啦！”

話落，便見一個俏的影朝著飛撲了過來。

嚇得林重幾乎是下意識就往旁邊躲了躲，結果那道影“撲通”一聲摔倒在黃土地里，揚起一陣沙塵灰，嗆得和陸子弦都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小蕊，你沒事吧？”陸子弦沖過去將人扶起來，溫地拍去上的塵土，既張又關切地問。

然后，陸子弦扭頭怒視著斥責道：“你怎麼回事啊？小蕊聽說你回來了，愣是不怕辛苦跟著我來邊境接你，你倒好，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樣子。剛才我還以為你變得謙卑了呢，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地目中無人。”

“子弦哥哥，你別生姐姐的氣，姐姐去羽國為質一定吃了不苦，心里有怨也是正常的，就讓發泄發泄吧，我無所謂的。”林蕊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有怨就沖我來，當初是我讓去當質子的。”陸子弦罵著。

“子弦哥哥，你別這樣說，姐姐會傷心的。”林蕊勸說著。

呵！林蕊，的堂妹！

看著林蕊，許多塵封的記憶突然被了開關似的，一下子便涌了出來，撕扯著那些早已愈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