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話，姜云冉就沒再聽清了，所有新宮的繡娘已經跟著甄姑姑離開了正堂。

路上，有人好奇，問和氣的甄姑姑：“姑姑，阮寶林是誰？是宮里的寵妃嗎？”

甄姑姑瞇了瞇眼睛，淡淡一笑。

“是吧。”

原來的那位是，現在的這位……

誰知道呢？

第31章 人人都只能為了自己。【一更】

姜云冉在織西三所安頓下來。

之前看過棠梨閣中紅袖和青黛的廂房，因東西六宮侍奉的宮人相對較多，屋舍不足，所以們二人所住的廂房非常狹窄。

屋舍只有一張上下床，靠窗位置擺放一張小木桌，便是屋中全部的家了。

兩人甚至不能在屋中錯行走。

不過織西三所位于西六宮之外，屬于邊路，加之們并非宮中的宮，而是宮侍奉的民，憑手藝吃飯，待遇自然不同。

們是按照司職宮的待遇當差的。

按照宮規，司職宮是正七品，只有寶林以上的中位娘娘才能提拔差遣，們月俸一兩，薪資算是厚。

這也是為何許多繡娘愿意背井離鄉宮當差的原因。

宮里管一日三餐，若是儉省一些，努力一些，一年可以攢下十幾兩銀子，技藝出眾的，算上賞賜，三年下來怕不是能攢個大幾十兩，便是出宮之后不憑借宮廷繡娘的民生尋到差事，也能食無憂過上數十年。

苦是苦，累是累，可收獲頗。

織西三所的廂房前后有兩排，一排是宮們的住所，一排供給繡娘居住，屋中皆是一模一樣的大通鋪，一間住六人，前有明窗，后有高窗，已經算是通風寬敞的好居所了。

這一批宮的繡娘中，只有柳霜娘第二次宮，是跟著織繡姑姑們一起居住的。

因此姜云冉和另外兩名繡娘便分到了把頭的那間，那間屋里只住了一名矮矮胖胖的繡娘，四個人住便更寬敞。

矮胖繡娘面容普通，脾氣不是很好，只說自己姓王，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上差了。

跟姜云冉一起宮的，有一名二十三四的繡娘，已經婚了，林小草，剛生了孩子不久，宮是為了家里營生。

另一名比姜云冉年紀還小，只十六七歲的模樣，干干瘦瘦的，頭發枯黃，一看就病懨懨的，衫倒是不差。

比較向，不說話，姜云冉記得也姓王，好像王二丫。

四個人打過照面，就各自收拾，姜云冉并不覺得累，一貫力充沛，強健，但看王二丫已經躺下休息，便也沒有隨意在屋舍里走。

笑著問過不耐煩的大王繡娘，姜云冉拿了三個舊水盆和新發的巾子，從廂房出來。

織西三所從未來過，還是要嫻道路。

姜云冉腳步輕靈，一路安靜無聲，從前排房往后繞，在后一排的角房尋到了水缸和暖灶。

這里是水房，專供們洗漱用水，因為繡娘的手都金貴，手上不能掉皮倒刺，怕弄壞了昂貴的綢，所以此特地供了熱水供們使用。

一名掃洗宮正靠著水缸打瞌睡。

此刻灶火已經熄滅了，但水房里依舊悶熱，小宮睡得一臉是汗，臉頰泛著紅。

姜云冉猶豫了片刻，還是醒了：“姑娘。”

小宮猛地驚醒，一眼看到猶如天仙似得姜云冉，愣了一下。

姜云冉對笑：“我想打水洗一洗盆子。”

“哦哦，姐姐稍等。”

小宮遲緩地道，下意識給打水，才慢慢醒過來。

“你是新宮的繡娘？”小宮盯著一瞬不瞬，好似看什麼新鮮人一般。

姜云冉溫和一笑，說：“是。”

小宮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為何覺得臉有些紅：“你好漂亮，娘子，你什麼？”

“我姓姜。”

姜云冉話音落下，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

姜云冉佯裝自己沒聽見，還在跟小宮說話：“這里太熱了，你不能在外面守著嗎？在這里睡是要中暑的。”

小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能的，白尚服很恤，并不限制奴婢們當差，不過我方才不小心睡著了……”

話音落下，一道略有些悉的清潤嗓音響起：“你就是貪睡。”

那聲音，曾千百次聽過。

姜云冉清洗盆子的手一頓，卻沒有回頭，神卻陡然專注起來。

來人上穿著半舊不新的宮裝，一竹青，看起來十分寡淡。

同那小宮似乎很是稔，一進來就數落，但語氣卻是心疼的。

小宮抿笑了。

“紅袖姐姐，勞煩您擔心了。”

來人正是數月未見的紅袖。

改頭換面，重新宮，姜云冉本來心平氣和，母親從小教導，盡人事知天命，能走到今日，籌謀出破繭蝶的機緣，已十分知足。

剩下的事，并不著急。

謀而后定，行且堅毅，才是的事原則。

卻不曾想，剛宮便遇到了甄姑姑，今日還沒過完，就重新見了紅袖。

命運真的很有意思。

關心的人，都能早早遇見，厭棄的人，怕也會偶然相逢。

姜云冉一時間思緒翻涌，卻并不驚慌，甚至覺得有趣至極。

深吸口氣，慢慢仰起頭，仿佛好奇似得，仰頭看向紅袖。

逆著，看不清紅袖的面龐，卻能聽到呼吸凝滯，氣氛一下子便沉悶起來。

“你……”

紅袖難得有些失態。

但小宮好奇的眼眸讓回過神來，紅袖退后半步，仔細打量蹲在地上忙碌的子。

乍一看，是很相似的。

但若仔細凝，卻又迥然不同，尤其是氣質和神態，全無相似之。

紅袖伺候阮婕妤數十日，平心而論，自己是宮里最悉的人也不為過，也正因悉，一眼就看出兩人并無相似。

但方才的那一瞬間恍惚，還是讓紅袖心中翻江倒海。

死了。

無數次提醒自己。

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不過數十日的相，即便待自己親和，也愿意吐部分實，可最終，兩人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又能有多真心？

又怎能會有忠誠？

紅袖著手指，到手心的刺痛。

甄姑姑的勸誡言猶在耳。

“傻丫頭，你為哭什麼？你去看看青黛，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都沒哭呢。”

“你要記得，在這宮里，人人都只能為了自己。”

“白尚服特地保了你，讓你不用進慎刑司，你得知道恩。”

一瞬心緒起伏，不過呼吸急促三分，小宮自然察覺不到，但姜云冉何等敏銳。

心中微嘆，了手站起來，有些拘謹：“見過紅袖姑娘。”

的聲音清亮，猶如珠落玉牌，清脆悅耳。

同那人也完全不同。

更好聽，也更讓人迷醉。

紅袖慢慢回過頭，看向站在側的子。

此刻四目相對，終于看清子的全部樣貌。

上穿著布麻，頭上的發髻梳得簡單，只戴了一只桃木簪，臉上干干凈凈，未施黛，全然是普通民的模樣。

除了那張端麗無雙的臉兒，其他所有，都同紅袖宮前所見尋常娘子一模一樣。

跟那些世家大族出的千金小姐，自是天差地別。

紅袖心念翻轉，問了姓甚名誰，便道：“你也跟著甄姑姑，以后咱們一起當差，你切記謹言慎行，莫要給甄姑姑招惹事端。”

姜云冉很聽話：“是。”

說到這里，紅袖忽然出手，似乎想要打的臉。

姜云冉下意識躲了一下，修長的脖頸便在紅袖面前。

沒有那顆悉的耳后痣。

紅袖忽然自嘲一笑。

究竟在做什麼？

曾經棠梨閣那一月的歲月就是一場夢境，如今夢醒了，織繡局的生活才是現實。

還盼著起死復生，帶著在宮里耀武揚威不？

算了吧。

不要為自己，也要為護一場的甄姑姑和白尚服，更為了當初給了一線生機的。

紅袖呼了口氣，沒再去看姜云冉，只念叨了小宮幾句，打了水就轉離去。

姜云冉見頭也不回，慢慢勾笑了起來。

小宮有些迷茫，不過還是說：“紅袖姐姐人很好的，你不要怕。”

姜云冉點點頭，沒再多言，仔細洗干凈木盆，端著回到了廂房。

廂房里，大王繡娘不在，早就去織造局上工了，王二丫顯然不是太好，已經睡。

只剩林小草正在拭廂房的桌椅。

見回來，道：“你也收拾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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