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完全冷漠，不完全沉默，甚至一扭頭，就能看見他對微笑的模樣，一停步，側耳去聽，還能聽見他笨拙地合當下流行的話題對說些有的沒的話。

啼笑皆非。

這種大了十歲的男人，即將四十的男人，因為和初人吃飯、散步而……爭風吃醋？

沒有人會不覺得荒唐。

可細細想來，聽著喬麗珍語重心長的話，心底也虛：“還不是因為你……”

習慣推卸，理不直氣也壯：“要不是你非讓我買個禮，跟李逢玉吃飯，當面道謝，拓寬什麼人脈，我怎麼會被他發現和他吵架？”

“哦，你這就賴上我了？”喬麗珍挑眉，“我是讓你給人送個禮，好好維系一下老同學的高質量關系，但我有說讓你和人在這種特殊的日子出去吃飯約會謝嗎？”

喬寶蓓蹙眉：“什麼特殊的日子什麼約會，我才沒……”

話到邊，想起李逢玉說過的話，嚼不對味，又蔫吧下來：“我一開始也不知道……”

喬麗珍：“嗯對，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呀。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你出差兩天馬不停蹄地飛回來，親自開車去接老婆，卻看見老婆和初人走在街上，你什麼？”

喬寶蓓抿著，不知說什麼好。

沉默，喬麗毫沒有放過的意思，懶懶散散：“說呀，什麼？”

“只是吃頓飯散個步，有什麼好，好吃醋的……”說到那兩個字，不知為什麼，喬寶蓓總覺得很別扭拗口，不想說。

怕被聽出來，喬寶蓓又犟：“而且我為什麼必須知道他的？他也沒有對我設地地考慮事，還懷疑我。一個老男人一點都不包容不心疼我，我才不想心疼他，人怎麼可以心疼男人呢？”

聽說這些話，喬麗珍是又無奈又好笑，仿佛回到以前喬寶蓓兒園對告狀某某男生怎麼不干凈怎麼不洗腳怎麼抓小辮的時候。

很稚，跟沒長大似的。

嘆口氣：“人是不能心疼男人。但得知道男人在想什麼，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啊，懂不懂？”

喬寶蓓嘟囔：“說得跟打仗似的。”

喬麗珍想說“就是打仗”，但話在舌尖拐個彎，又覺得不適用，不該這麼教喬寶蓓。

談時就是太錙銖必較，掂斤播兩，所以談了分分了合，合了又分掉換下一個新人重新來過。反復在不同的人上重蹈覆轍那些蒜皮的事，對談說已厭倦，也沒時間力經營一段長期的親關系。

喬寶蓓和誰談，談了多久，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孩子在眼皮子底下長大，心思單純藏不住事，高中畢業以后的對象也沒藏著掖著，都與一一據實代過。

知就沒認真和誰談過，一旦了點委屈，覺得有不對勁的苗頭，就立刻分得很干凈，還沒玩洋娃娃的好長。

這沒什麼不對的，還很省心，不會在爛人上浪費時間拉拉扯扯闖出禍端，卻也鮮真正深了解伴，沒有經營長期關系的能力。

年輕時談談分分合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踏婚姻又怎能像時一樣逃避？

喬麗珍言又止，因為自己在這方面同樣有空缺，也不知該怎麼去和喬寶蓓講，給開導。

沉默太久，喬寶蓓忍不住出聲催促：“你能不能過來接我回家啊……”

理發店的員工也都在店里候著，時不時傳來談笑和催促的聲音。喬麗珍用裹了石膏的手稍微揮揮示意，狠狠心，下氣：“喬寶蓓，你現在結婚了可就和以前不一樣了，總不能不就說要回家要回家。”

“你還當你是兒園小朋友呀？和誰相不開心就打電話喊我。又沒發生什麼大事，你總得自己試著去和人通，和人解決，是不是？他是你丈夫，又不會真把你生吞活剝了。要是次次都逃避次次都回家，這怎麼得了？日子都不用過了。”

“那他要是真的對我不好，下次你接到的就不是我的電話了，就是在社會新聞上看見我的名字了！”喬寶蓓深吸口氣。眼一閉，都能想象到那個畫面。

喬麗珍油鹽不進：“哦，你以為他們這種豪門不會什麼熱搜，買通新聞報道啊？”

聽這話，喬寶蓓的臉更白了。

對啊，怎麼沒想到這點？那更完蛋了，社會新聞都上不去了！

手機屏幕又躥來一通來電，看見是誰，喬麗珍頓了頓，不假思索：“你等等，我接個電話。”

掛斷得干脆利落。

喬寶蓓看恢復主屏幕的手機，簡直不敢置信。神魂仿佛在一瞬間被死神勾了去，骨無力，頓時塌落閉眼到床上。

中途進來的電話是傅硯清打來的。

不算意外，也確實在喬麗珍的意料之外。別說喬寶蓓了，一個普通老百姓面對傅硯清，即使是一通電話，也多

會犯怵。

沒讓人等太久就接了電話，隔著屏幕鞠躬著腰，訕笑兩聲：“欸，傅總，您稍微等我一下，我這里還有事要和人說，就等我一分鐘。”

得到對面的首肯，喬麗珍開了靜音到店里讓幾個還在等的人先坐車去餐廳，自己則額外打一輛網約車。等人散去便坐在沙發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您繼續說，是有什麼事嗎？”

兩個人吵架鬧僵關系，的心也跟著一塊揪起，分外忐忑。

起初頭回見傅硯清，喬麗珍對他這個侄婿也不是很滿意。臉是好看，就是總板著一張臉長得太嚴肅，人是謙恭，但不說話時確實覺不好相。年紀又大，家里又實在太殷實，怕寶蓓嫁過去鎮不住場子被人欺負，也是日省月試，揣考驗很久。

傅硯清的表現挑不出錯，不論是否真心喜歡，對喬寶蓓的緒是穩定的，也舍得花錢。一個人的好和是裝得出來的，但長得丑和沒錢是遮掩不住的。

他裝作普通人追了喬寶蓓一年半載，看寶蓓和其他人投合相好，這耐力也不是誰能比擬的，又怎麼會在婚后連寶蓓和人吃頓飯就忍不了？

不好意思問他，也沒想過要在喬寶蓓上找問題，就想聽聽他怎麼說，看看他是什麼態度。

傅硯清的態度依然是平和的，沒問，他也提了今天的事，甚至還問，是否要把寶蓓接回去一段時間。

喬麗珍立馬警覺了起來：“別，這可解決不了問題。”

“你有這心是好的，別老聽哭哭啼啼要回家就真讓回來。次次縱容，次次避而不談這怎麼行？日子是你倆過的，總得面對面好好談。”

喬麗珍的語氣又了下來：“就是吃不吃，必須要人哄著，小孩子脾氣，跟沒長大似的，得你多擔待些。”

“嗯，我會。”傅硯清掌著手機略一頷首，目投向窗外，深而晦暗，“是我的問題。”

聽他態度謙和，喬麗珍也拿不準真偽，掛斷電話以后，想著晚點吃完飯回去看看喬寶蓓，或是再打電話問問況。

人到餐廳吃飯，包房里的氣氛很熱鬧，觥籌錯，哄笑聲一陣接一陣，差不多快九點的時候才意興闌珊準備散場。

在這期間，喬麗珍一直等著喬寶蓓的消息，等是否會打來電話。都想好要怎麼哄勸，誰料這半個鐘頭也沒等來一通。

按捺不住心，沒參與幾個姐妹逛夜市的活，輾轉到走廊的盆栽旁，給喬寶蓓撥去電話。

忙音響了很久，總算接通。

喬麗珍剛想說話，聽到的卻是傅硯清低而沉的聲音：“在睡覺。”

話到邊，得虧沒說出口。喬麗珍不尷不尬地笑：“睡了？也是心大，那估計沒什麼事了。”

傅硯清“嗯”了聲：“醒了，我會和好好談談。”

喬麗珍忙說好，掛了電話，拍順心，給臉扇風散散熱。

這調和員當的，都可以直接去方的調解平臺值班了。

-

臥室里。

傅硯清將手機撂下，坐在床邊側目看床榻上睡的人，攥了攥手，輕輕去面頰的碎發。

他本是想做些事轉移注意力，靜靜心，但線上會議里頻頻出神，只好提早結束。

開了監聽，本也聽不到想聽的話，反而還知曉喬寶蓓啼哭著想回家的事。

傅硯清說不清自己聽到時是何種心，他已沒了脾氣。從開門上車，給洗手作羹湯的那一刻，心氣就已經到最低。

不用喬麗珍說，他也知道，喬寶蓓確實像個小孩，得順著得依著，膽小怕事還氣。為了現在已有的生活，怎會去做越界的事？哪怕心里有念想，應當也只存在于淺層的意識。

他早就知道不喜歡他，結婚也只為富貴榮華，圖個優渥的生活。他早就知道年齡的差距如天塹壑，會有諸多不適宜不適配的觀念和沖突。

他想過婚后坦誠相待，盡可能地培養，但相隔兩岸，生活不同頻不同步而是常態。喬寶蓓不會遷就他，即便從學校畢業，異國期間也沒來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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