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陳霜意的眼睛微微發酸, 眼眶裏，已經有淚水在打轉。

“皇祖母，真的拿我威脅你了嗎？”

雖然對他矛盾而又忐忑, 始終覺得自己并不懂他。可推己及人, 若是有人威脅，要放棄華服食，去住破屋子，應當也會很難過。

而林聞清看上去，好似沒事人一般。

不過就此事看來, 太後的子許是真的不行了，之前一直催促著陳霜意懷孕生子, 想必是想要個孩子宮做質子。

如今, 居然等不及了。

林聞清用手臂撐著馬車，子往後傾了一下, 整個人慵懶地靠在了枕上。明明是一副很懶散的模樣，骨子裏卻著矜貴。

他慢慢嘆了口氣，看向陳霜意那雙已經有些微紅的眼睛。

“怎麽了？心疼我？”

“早知道，從宮裏回來那天就告訴你了。”

“好讓你多心疼我幾日。”

說完, 林聞清故作鎮定的笑了笑, 一雙好看的眼眸彎了彎。

陳霜意擡，輕輕踢了他的靴子一下，嗔怪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同我玩笑。”

說完，咬了一下, 問他：“這事, 你同皇帝舅舅說了嗎？二三十萬的鎮北軍，你若是不管, 那該給誰？”

是個子，沒有那麽多心思，更不懂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但明白一個道理，權力是一把雙刃劍，這二十幾萬大軍，不論將來到誰的手裏，都不一定會比林聞清做的更好。

但皇權之下，異姓王手握重兵，終究是懸在皇權之上的一把利劍。

世之時，君王坐于廟堂之上，需要將軍開疆拓土。

如今太平盛世，這軍權，確實是不能留在外姓之手。

但這支軍隊，傾注了秦王府幾代人的心與生命，林聞清又自小在軍營長大，恐怕對它的，十分深厚。

但他卻輕易的，就選擇了放下。

“還不知道。”林聞清搖了搖頭，“太後的意思是，既要我放權，又不想與陛下母子離心。”

“知道，陛下眼中，沒人比我更忠誠了。”

陳霜意跟著點了點頭，這一點，陛下曾經告訴過很多次。

但是擔憂的，并不止鎮北軍的歸屬問題。

“那你想過你自己嗎？你沒了實權，他日新皇登基，若是……”

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口，林聞清已經先答了。

“我本就不在意權勢，做個閑散王爺也無妨。”

“可若是將來，無德之人上位，我倒是覺得，應該爭一爭。”

陳霜意抿住了雙，眼睛睜大了看著他。

他這話說的，讓有心之人聽去，是掉腦袋的事。

“原本不打算同你說的，但既然你問了，那我便一次全說了吧。那日瑞敏公主同我說的話，我只同你說了一半。”

林聞清坐直了子，挑著眉，幽深的雙眸一不地向陳霜意。

兩人之間隔著皇家那點謀詭計，始終很難真的卸下心防去接彼此，林聞清願意對坦誠布公。

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將自己的致命弱點捧到陳霜意的面

PanPan

前，往後，生死，皆由。

見林聞清坐直了子，陳霜意也跟著張了起來，坐的筆直。

“還同你說了什麽？”

原本是不信瑞敏的鬼話的，可今冬大雪，京畿各地確實都有不同程度的雪災，這讓陳霜意不得不在意瑞敏到底說了些什麽。

林聞清看著，眼神裏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愫：“說，將來五皇子會登基，近小人而遠賢臣，兄弟鬩牆，皇室的幾位皇子們，無一幸免。”

“而我和鎮北軍，被烙上了投敵叛國之名，三十萬人，皆埋骨于雁門關外。”

林聞清的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短短幾句話，讓陳霜意的臉瞬間就變得蒼白。

“五皇子？”有些難以置信。

在陛下的衆多皇子中，只有五皇子，出不顯，生母不過是個嬪位，外祖家并非宦，而是皇商出。

他沒有那個坐上皇位的實力，除非有人幫他。

林聞清點了點頭，回：“是他。但暫時不知道，他是如何登上皇位的，瑞敏那時下嫁在外，也不得而知。”

“知道的，只是陛下突然重病，五皇子被立為太子，其餘皇子們皆被關了天牢。”

馬車裏的氣氛瞬間變張了起來，陳霜意心裏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改變這一局面。既不能直接同皇帝講，也不能過早地暴，萬一，此時的五皇子，并無此心呢？

“你想做什麽？”直接問林聞清，依他的手段，聽聞此事，定然有了應對之策。

林聞清微微閉了閉眼，擡手了他的眉心，這也正是他所犯愁的。

“我派人仔仔細細的查過五皇子的底細。非常幹淨，若說真有什麽，非要攀扯，那麽只能說一點，五皇子的生母，宮裏那位惠嬪娘娘是先皇後的手帕。”

“五皇子的外祖家，是當年的徐氏出了五服的親戚，多年來倚仗徐氏做了皇商。”

“可如今，徐氏覆滅已有二十年，即便有些殘餘勢力，也翻不了浪。”

說完，他擡起頭，手挑起了車窗簾，馬車已經行至皇宮附近。

“不過五皇子此人，確實，不是個能當皇帝的料。這麽多年一直在兄弟們面前卑躬屈膝的，在裏待久了，心裏多有點不舒服。”

陳霜意也順著林聞清的目，朝著皇城的城牆看去。

與五皇子接很，時宮中幾位皇子們大多都很喜歡同玩在一，唯獨五皇子，總是孤一人。

那時，也沒有多想，只覺得，他或許是喜歡獨。宮裏的幾位皇子們也不怎麽同他玩在一，他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唯有三皇子，每每看見五皇子，都會歡天喜地咧著大湊上去。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陳霜意微微皺著眉，側著臉看向林聞清。

“靜觀其變，盯他就是了。另外，我想做一件事。”

“推三皇子上位。”

馬車裏忽然靜了下來，陳霜意不認為，這是自己可以參與的事，可事實上，林聞清又異常嚴肅的，告訴了。

“但是，我不知道三皇子的態度。而且，他的風評，一向很差。”

“但陛下的衆多皇子中，唯有他繼位，其他人能活命，天下能太平。”

想起謝平日裏那副扶不上牆的樣子，陳霜意連連搖頭：“不行的。三皇兄，他什麽也不會，文不武不就的。”

“他，他做不來的。”

林聞清淡然一笑：“你怎麽知道呢？”

“你又不是他。”

陳霜意仍舊是搖頭：“他不行的，小時候在太傅那讀書，他總是最先被打板子的，經常昨日的板子還未打完，今日的板子又來了。”

“你換個人吧。”

“哦。這樣啊。”林聞清假作若有所思，湊到了陳霜意面前，“那我來坐，小郡主看可以嗎？”

陳霜意嚇得猛地往後撤了一點，腦袋磕在了車板上，連話都說不清了：“你，你不行。”

“你要是敢，我就去告狀！”

林聞清輕笑一聲，反問：“我為何不敢？”

難以置信地看向林聞清：“你同我說這麽多，就是要告訴我，你要造反？”

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樣，將手護在了前：“我不會，不能活著出馬車了吧。”

看這副樣子，林聞清怕再不解釋，真要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殺人滅口了，擡手了的頭頂，輕聲道：“逗你的。我不會。”

“我知道，皇族的人，都是你的家人，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而且，我不想做皇帝。如果順利推三皇子上位，到時候，我想去江南去北疆去滇南。”

陳霜意聽著，還是覺得不妥：“那你有把握嗎？”

皇權，可不是誰隨便張張，便能得到的。

林聞清撐著下顎看，笑道：“本來沒有的。太後這不是幫我了嗎？”

“我沒了兵權，旁人總會放松些警惕，到時候蛇蟲螞蟻的，可不就都出來了。”

陳霜意了手中的帕子，下定了決心：“嗯！就聽你的！三皇兄那邊我去說，我一定能說服他的。”

“而且，我很有錢的，你做事，要不要用錢？”

“我可以……”

陳霜意本來想說給你，但想了想又有些不舍，話到邊，改了。

“借你。九出十三歸。”

林聞清慘笑，嘆了口氣：“借我？”

“還九出十三歸？我還不起的話。”

“可以，，償，嗎？”

“要不然，現在先還你二兩銀子的利息？”

他在嘲諷，陳霜意抿著，不說話了，一雙漉漉的眼睛，瞪著他。

“不說話，當你同意了。”林聞清又笑了一下，俯湊了過來，飛快地在陳霜意的角，親了一口。

陳霜意咬了咬，有些生氣：“哪有人像你這樣，占別人便宜還說是還錢。”

林聞清又湊了過來，好聲好氣地說道：“那怎麽辦呢？如果我親你一下，再給你點銀子，你是不是會覺得我在侮辱你？”

“我倒是不怕被侮辱，王妃可以盡侮辱。”

陳霜意氣死了，就沒見過這麽沒皮沒臉的人，又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嬉皮笑臉的，你這樣，很煩人。”

聽這麽一說，林聞清忽得從邊離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本正經而又嚴肅地說：“好的。那麽現在，我是端莊持重冷漠孤傲的秦王了。”

陳霜意擡眼瞧他。

確實是恢複到了平日裏那副矜貴自持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周的氣也都低了幾分。

“我現在，可以被你侮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