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孫來丁恐懼的是，自從那支鋼筆出現在書包里之后，每天夜里，都會無意識地起床，拿著鋼筆在本子上不停地寫狀紙。

狀紙的容，全都是告了五十塊錢。

“姐姐，我好怕。”孫來丁抖著聲音說道，“我拿著鋼筆去墳上向懺悔，求饒了我，可是沒用。

我把鋼筆埋在的墳包里，可是一覺醒來，鋼筆就又在我書包里了。

我也試過拿火燒，可是燒不掉；扔進河里，它又自找回來……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前幾天就來鎮上找我爸媽，謊稱學校要買學習資料，跟他們要了五十塊錢，被爸媽好一頓數落，我去墳上把錢燒給了，可是沒用，還是繼續跟我要錢。”

原來整件事是這樣的。

很難想象，這麼小的孩子獨自面對這樣的事，這一個多月是怎麼熬過來的。

怪不得這麼憔悴。

我又問：“那你是怎麼找來我家當鋪的？”

畢竟當鋪剛剛重新開門營業，這個行業早就凋零了，一般人本也不會找上門來。

孫來丁說道：“前幾天我來找我爸媽的時候，經過這兒，看到有個大哥哥來你這兒當了一張紙，我就想著，紙能當，鋼筆應該也能當。

姐姐，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但是我剛從爸媽那要了五十塊錢，沒辦法再跟他們要了，我能不能先把鋼筆抵押在你這里，就當五十塊錢，再給我燒一次看看，等我慢慢攢到錢了，我會還給你的。”

聽著孫來丁的這些話，我心都要碎了。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有父母這樣克扣自己的親生兒！

雖然我小時候也慘的，但跟著阿婆生活的這些年，阿婆把我養得很好。

比起孫來丁，我真的幸福多了。

弄得我都有點想阿婆了。

我手抱了抱孫來丁，對說道：“丁丁，這支鋼筆我可以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屬于邪之，或許對于你來說是個麻煩，但對于我家當鋪來說，卻是個好東西。”

我想了想，出五手指，說道：“我給你五千塊錢，買斷這支鋼筆，你看行嗎？”

“五……五千塊？”孫來丁不可置信地直擺手，“姐姐，你不用可憐我，它不值這麼多的。”

我卻堅持道：“丁丁，當鋪開門營業，我是個生意人，生意人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相信我，我說它值，它就值。”

這支鋼筆的確是，收進來，以后可以用來供奉正堂里的那些臟東西。

至于它到底值不值五千塊，我也不知道。

阿婆早早地就為我存了一筆錢，供我讀書用。

現在我暫時沒辦法回學校繼續讀書了，從里面拿出五千塊給孫來丁，卻能小小地改善的生活，至能保證以后來月事的時候，有錢買衛生巾吧？

這樣，我也覺得值了。

“丁丁，當鋪有當鋪的典當規矩。”我繼續說道，“典當分為死當和活當兩種，死當，就是只當不贖，當場錢貨兩清；而活當，就是我們約定一個期限，以及贖當的金額，你在這個期限，拿錢再把鋼筆贖回去，你選哪種？”

孫來丁毫不猶豫道：“我選死當。”

我點點頭，拿出最后一份當票，研墨，仔細填寫。

當票一式兩份，讓孫來丁簽字按手印之后，我再蓋上當鋪的大印。

之后我將其中一張當票和五千塊錢給孫來丁。

孫來丁拿著當票和錢，手一直在抖，眼睛都哭紅了，連聲謝我。

“丁丁，這些錢你自己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合理運用，好好讀書，姐姐希你能越過越好。”

孫來丁直點頭：“姐姐，我一定會的。”

但沒有直接拿錢走人，而是猶豫著問道：“姐姐，這支鋼筆明天一早會不會又出現在我的書包里？”

的擔憂不無道理。

但阿婆懂得、風水之，我從小耳濡目染，也學了一點本事。

我之所以敢收下這支鋼筆，也是因為我知道該怎樣平息的執念。

“丁丁，你纏著你，是因為對那五十塊錢有極強的執念，你想通過還錢來了結此事，想法是對的，但方法卻用錯了。”

孫來丁疑道：“那我應該怎麼做？”

“你燒給你的錢，是在間通行的貨幣，你在間用不了。”我解釋道，“想要平息你的怨氣，就得給一些間的供奉，只要讓滿意了，的怨氣自然就消了。”

孫來丁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急切道：“姐姐，你教教我。”

我想了想，給列了一個清單：“你去準備鴨魚豬頭各一份，香燭、紙錢、金元寶之類的多備一些，我家鋪子里就有的賣，今天夜里，帶著這些東西去你墳上供上，如果接了，就不會再來找你，如果不接，你還來找我，我再想別的辦法。”

孫來丁一一記下，趕去弄了。

我將那支鋼筆歸檔，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中午，孫來丁來了。

瘦削的小臉上滿是喜氣，說昨晚按照我說的去做了，夜里夢到坐在墳前，一邊數錢，一邊大快朵頤，很是滿足，真的饒過了。

那支鋼筆也沒有再出現在的書包里。

孫來丁千恩萬謝，好不容易把送走，一回頭，我就看到廊下西側的那只六角宮燈里，幽綠的螢火旁邊，多了一點如豆的金，經久不散。

我心中一，這莫不就是功德吧？

我幫了孫來丁，積攢到功德了？

心中不勝歡喜，拿來竹竿，我就想把六角宮燈挑下來，供到正堂里去。

柳珺焰需要功德。

可竹竿還沒到六角宮燈，后就傳來了一聲低喝：“別它！”

我一驚，收回竹竿，轉頭就看到黎青纓穿著一黑皮，背著一個黑背包，雙手兜，酷酷地站在臺階下。

我驚喜道：“青櫻姐，你終于來啦。”

黎青纓點頭。

我收回竹竿，一邊迎進門，一邊問：“青櫻姐，那盞六角宮燈為什麼不能？”

“我也不知道。”黎青纓說道，“但燈那麼古舊，里面裝著功德和魄，如果一般人能，你覺得它還能好端端的掛在那兒？”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七爺在哪？”黎青纓問。

我帶去后面，打開正堂大門。

不用我說，黎青纓便知道，柳珺焰在那口黑棺里。

上前點了三黃香，噗通一聲沖黑棺跪下，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七爺，青櫻來了，您放心，我會保護好小九。”

將黃香進香爐，轉問我：“我住哪？”

我趕拿了鑰匙，帶出來，指著東西廂房說道：“這些房間你隨便選，哪一間都行。”

黎青纓選了東廂房第一間。

那是一個套間，分里外兩間，面積大。

我幫一起收拾。

一邊干活，我一邊把十五要去鬼市的事跟說了。

黎青纓顯然知道鬼市，說道：“鬼市在夜里零點準時打開大門，我帶你進門，鬼市里有酆都銀行，可以兌換酆都幣，你有好東西也可以一起帶進去，鬼市里有易。”

我一一記下。

十五那天一早，我就在博古架上選了兩樣純之，供在了正堂里。

又去銀行取了一筆錢，用來兌換之后買當票。

晚上臨行前，我鬼使神差地帶上了孫來丁當進來的那支鋼筆，想著或許能在鬼市里換點有用的小玩意。

一切準備妥當，夜里，黎青纓開車帶我去了水產市場后面的一座土地廟前。

那兒已經等著幾個人了。

零點一到，不大的土地廟忽然變得巍峨起來，周遭的景象都變了。

土地廟的大門變了紅，籠罩在一片霧氣之中。

黎青纓牽著我的手，帶我一腳門中。

那一瞬間，我只覺腦袋里一片空白，像是墮了夢境，下一刻，我們便站在了鬼市之中。

鬼市很大，到都是灰蒙蒙的，一座座風格奇特的建筑錯落在街道旁，街道上涌著很多……奇形怪狀的人……也不僅僅都是人。

黎青纓帶著我直奔酆都銀行，排隊兌換了酆都幣，在另外一個窗口，我買到了當票。

窗口里坐著的工作人員笑嘻嘻地看著我，嘆道：“好多年了，終于又有人來買當票了，小姑娘，好好干。”

我也回以微笑，嗯了一聲。

從酆都銀行出來，剛站定，我就聽到對面有人我：“小九，真的是你。”

我抬眼看去，正對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竟是狐君！

狐君幾步走過來，笑著問道：“小九來買東西？”

“買點當票。”我問，“狐君也來買東西？”

狐君點頭：“我一直在找一樣東西，每個月都會來鬼市運氣。”

我好奇道：“狐君在找什麼？”

“一把弓。”狐君若有深意地看著我，說道，“一把沒有箭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