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nbsp;nbsp; Chapter20

◎宥儀小姐，已經走了◎

看到陳宥儀消息前, 梁知韞剛結束一場長達兩個小時的國際視頻會議。

最近項目繁多，他已經連續幾天沒好好休息過了。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剛一斷掉，他就洩了勁, 脊背塌陷進黑的皮質沙發上, 很重地沉了口氣。

太xue作痛, 梁知韞仰頭，合著眼, 擡手輕輕。

還沒安靜個幾秒鐘, 又有人來敲門：“梁總——”

是助理陳肅的聲音。

梁知韞舒展皺起的眉頭，揚聲回話：“進。”

抱著文件的陳肅在門口等了三秒，這才推門進去。

擡眼間瞥見梁知韞一臉疲態，走近將他要的文件放上辦公桌, 小聲道：“梁總，要不要給您沏一杯咖啡？”

“不用。”梁知韞直脊背, 起往辦公桌走，瞥了眼桌上的文件, 又問陳肅, “今天下午還什麽行程？”

“梁總，下午三點有一個財經采訪。”陳肅說，“晚上六點，還有一個和李總的飯局。”

“人工智能的融資方案，有進展了嗎？”梁知韞在辦公桌前坐下, 隨手撈起陳肅拿來的文件翻開。

“趙經理說在整理了，最晚明天早上十一點前那給您過目。”陳肅說。

梁知韞翻看著文件，不冷不熱地嗯了聲。

“今天下午的那個采訪, 李記者這邊發過來幾個需要您配合回答的問題, 您現在需要看一看嗎？”陳肅繼續問, 只是這次話音剛落下，擱置在桌面上的手機嗡地振了下。

梁知韞側眸瞥了眼，瞧見是陳宥儀。

合上文件丟到一旁，他拿過手機查看。

沉寂許久的對話框赫然出現在微信頁面的最上方，卻是一句意料之外的:【我搬走了。】

剎那間，梁知韞瞳孔驟。

他立馬起，撈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神凝重地闊步往門口走去。

“梁總！”陳肅目追著他的影，揚聲詢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我出去一趟，回來再說。”梁知韞語速飛快，說完就扯開大門走了出去。

出來的太倉促，來不及司機，梁知韞索自己開車，往梁家的方向飛馳。

平時半小時的路程，今天是直接減去了一半的時間。

一下車，他就步履生風地沖進梁家。

李姨剛備好午飯，端著餐盤從廚房出來，恰好和梁知韞撞了個正著。

他從未在這個時間段回過梁家，李姨有些詫異：“爺，您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

“李姨，人呢？”梁知韞皺著眉頭低聲問。

“嗯？”李姨茫然眨眼，沒太反應過來。

“陳宥儀！”梁知韞厲聲道。

“宥儀小姐…………”李姨在梁家多年，算是看著梁知韞長大的，卻也很見到他像今日這般焦灼暴躁的模樣，有些被嚇到，聲音止不住地栗，“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

得到回答的這一剎那，梁知韞心髒狠狠了下。

眸輕，他繃咬，咬著牙，低聲追問：“什麽時候？”

“大概一個小時前。”李姨說。

“自己走的？”

“林絳小姐來接的。”李姨說，“宥儀小姐說，要在回倫敦前陪陪林絳小姐。”

林絳？

居然不是蔣錚。

梁知韞眼底閃過一詫異，隨其後的，憋在心口的那團燒得正旺的火苗悄無聲息變小了。

“爺，你是有什麽要事找宥儀小姐嗎？”李姨問。

“沒。”梁知韞收回思緒，隨口扯了句，“回來拿東西。”

“那您中午在家吃飯嗎？”

“不吃了，你去忙吧。”

“好。”李姨頷首示意，端著餐盤往餐桌走去。

梁知韞轉往樓上走去，原本焦急的腳步在此刻變得遲緩。

就這樣拖著，一步一步，他上了二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陳宥儀的房間門口。

推開，走進。

屋潔淨的仿佛沒有一粒塵土。

還是那些他最悉不過的陳設布置，只是梳妝臺空了，帽間空了，床頭櫃上助眠的香薰蠟燭燃盡了，而的生活軌跡，又一次消失了。

梁知韞站在屋，眼睫越垂越低，漸漸的，無邊的落寞浸染而來，吞噬掉屋所有的空氣，湮滅他的影。

*

給梁知韞發過消息後，陳宥儀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

時不時就查看一下微信頁面，看他有沒有回複消息，卻沒想到了林絳家，連行李都收拾完了，卻連他的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收到。

不過想來，也是正常。

他一直不想住在梁家，現在搬了出來，也算是如了他的願。

收起手機，陳宥儀不再思量這件事兒，起往臥室外走去。

林絳點了茶，剛從外賣小哥手裏接過，招呼起陳宥儀：“宥儀，你看你是想喝葡萄，還是桃子？”

“葡萄吧。”陳宥儀說。

林絳拎著茶蹦蹦跳跳的往客廳走，拉著陳宥儀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拆開包裝袋，將葡萄的那杯遞給了陳宥儀。

陳宥儀接過，用吸管開封層，小嘗了口，覺得冰的牙疼，又放下了。

林絳截然不同，盤坐在沙發上，捧著茶猛灌了好幾口這才滿足：“好久沒喝了，真爽！”

陳宥儀笑著揶揄：“不是剛才還說要減，怎麽轉頭就喝這麽甜的？”

林絳挑眉，為自己的饞辯解：“工作這麽累，這不是得偶爾放縱一下，維持一下我的心理健康。”

“對了，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大餐。”

“吃什麽都行。”陳宥儀笑著說，“你知道的，我不挑。”

“那我可就按我的喜好來挑咯？”

“嗯，你定就行。”

林絳放下茶，拿起手機翻看，找了一會兒，選了幾家心儀的，截圖發給陳宥儀，說:“發你微信了，你看看。”

陳宥儀輕聲說好，只是剛拿起手機，蔣錚的電話突然彈了出來。

“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和林絳示意。

林絳點頭回應，陳宥儀摁下接通，舉起手機上了耳畔。

“喂。”

“宥儀。”蔣錚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好幾天沒見你，有點想你，我買了你吃的綠茶，大概還有十分鐘到你家。”

“……”陳宥儀倏地怔住，半晌，略顯尷尬地開口，“蔣錚，我從家裏搬出來了。”

“搬出來了？”蔣錚訝異，這事兒完全沒聽提示過。

“今天剛搬出來，忘記和你說了，抱歉。”陳宥儀輕聲道，是真的沒想起來這茬。

“是出什麽事了嗎？怎麽這麽突然搬出來住。”蔣錚問。

“沒什麽事。”

“那你現在住哪兒？”

“在林絳家，後面都和住在一起。”

“這樣啊……”蔣錚若有所思地喃喃，有些猶豫，但還是把想問的那句話，問了出來，“宥儀，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陳宥儀沒想到他還在糾結這件事，眉心擰了下，有些不耐煩，深吸了口氣，“你想多了，蔣錚。”

“可是我覺得你還在生氣。”蔣錚忽然有些委屈，“上次的事後，我給你發消息你回的很慢，我約你出來，你也總拒絕。”

“回消息慢是因為我在給謝雨靈做設計稿，沒見面是因為我腳傷還沒好不方便出門，不是嗎？”陳宥儀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蔣錚在想些什麽，為什麽會突然如此稚，如此斤斤計較。

“那你搬家的事呢？怎麽沒和我說。”蔣錚沒察覺到語氣變冷，只繼續追問。這也是兩年來，他第一次在一件事上如此較真，如此揪著不放。

“搬家的事我確實是忘了和你講。”陳宥儀耐心徹底告罄，剎那間，仿佛變了個人那般，聲皆沉，“但我剛才已經和你道過歉了，不是嗎？”

“……”這回，聽筒那邊，靜了下來。

蔣錚坐在車裏，攥著手機的指節泛白，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在陳宥儀面前犯了什麽樣的錯誤。

很沉很重地深吸了口氣，他努力平複緒，聲音輕了下去：“宥儀，對不起，最近我家裏事比較多，有點心煩，這才緒失控了。”

“沒事。”陳宥儀沉聲道，不想糾結什麽，但這人最厭吵架鬥，此刻實在有些心累，“沒什麽別的事，那我先掛了，林絳這邊還有事。”

“……”蔣錚頓了下，言又止，瞥了眼擱在駕駛座的綠茶，最後溫聲道，“嗯，好。”

掛斷電話，陳宥儀如釋重負地長吐了口氣。

俯向前，拿起茶幾上的冰茶，吸了一大口灌進嚨。

剛才還覺得過于冰爽，現在卻覺得恰到好了。

旁，聽了他們對話全過程的林絳抱著茶，一臉鄙夷地替打抱不平：“蔣錚怎麽這樣，不問你腳傷好沒好，一個勁揪著你搬家沒和他說這種小事不放，他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陳宥儀無奈笑笑，也不知道蔣錚怎麽了，這并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

林絳咬著吸管，又想起來一件事，將目投向陳宥儀：“對了，宥儀，你還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和蔣錚是怎麽在一起的？”

和蔣錚是怎麽在一起的？

其實這事兒說起來特別簡單，沒什麽波瀾壯闊的開局，也沒什麽天地的過程，一切都順其自然的不得了。

和蔣錚相識于一場留學生聚會，和其他所有追求過的男生一樣，是蔣錚先主搭的訕。

只是相比那些一上來就表明心意，目的明確的人而言，蔣錚先和聊起來的，是偶爾發布在朋友圈的珠寶作品和蘊藏其中難以被人察覺到的理念。

那時候，在國外獨來獨往，沒什麽特別知心的朋友，蔣錚主拋出話題，興趣就偶爾回上幾句，不興趣就自忽略，而他這人一向特別會把握分寸，從不會逾矩半分，和一直以朋友的份相，不遠不近，恰到好，在某種時刻，也確實給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些彩。

至于在一起，是在生了一場病之後。

闌尾炎，沒什麽大病，但做了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比較虛弱。

蔣錚就是在這個時間，忽然比朋友更近了一步。

他時常出現在公寓樓下，帶一些滋補的食，還有吃的水果，用各式各樣的，讓難以拒絕的理由，讓收下了他的好意。

後來某天，陳宥儀外出，公寓不知為何水淹了整個屋子，房東上門理論，指著的鼻子高聲辱罵，混之際，恰好上來送東西的蔣錚。

蔣錚替解決了房東，幫修了水管，清掃了房間。

他們一起蹲在臺的地板上拯救泡了水的地板時，蔣錚戴著一副塑膠手套，模樣狼狽，看向的一雙眼睛閃爍明亮。

“宥儀，我知道你一個人獨來獨往早就習慣了，但是你有沒有覺得，有我在你邊也還不錯？”

那一瞬間，陳宥儀在蔣錚上，捕捉到了一悉的氣息。

或許是他看的眼神萬般，和梁知韞太過于如出一轍。

一向會第一時間明確拒絕別人示好的陳宥儀，第一次，沉默了。

雖然沒有明確的拒絕蔣錚，卻也沒有明確的說些什麽。

蔣錚沒有追問，也算是從那天開始，默許他換種份，待在了的邊。

異國他鄉，難免孤獨。

起碼在那個時候，確實需要一份陪伴來消解寂寞。

而這份陪伴維持至今兩年，從未有過差池，始終妥帖得當。

直到回國之後，最近這段時間，陳宥儀覺得，蔣錚似乎和從前有幾分不太一樣了。

……

和林絳講完和蔣錚的事，陳宥儀也將自己的疑一并告知了。

這種事，向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林絳著下細細思索，忍不住發問：“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蔣錚和從前不一樣，而是你從未真正了解他。”又或者是……”

“變了的那個人其實不是他，而是你自己。”

“你搖了。”

搖了。

陳宥儀看著林絳，神微愣。

與此同時，擱在桌面的手機震了聲。

陳宥儀的微信頁面彈出來一條新消息——

梁知韞：【下樓。】

【作者有話說】

宥儀: 搬個家而已這倆男的要死要活幹嘛呢

梁知韞: [哭]你不許走[哭]

蔣錚:[哭]你怎麽不告訴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