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婚禮

剛結婚老公就死了，這什麽事兒啊？

這本就不是來‘沖喜’的，而是來行刺的吧…

所以說封建迷信不可信，有病就要去醫院治。

但這季延曄到底是啥病，之前看他還好好的，咋說沒就沒？

阮今腦子裏胡思想，一面覺得惋惜，一面又是震驚，緒瞬間低落下來，也沒注意到蔣律師這邊的況。

這蔣律師不知道是嗆到口水了，還是怎麽地，正在猛烈的咳嗽中，整張臉通紅，止都止不住，到最後腰都彎了下去。

自然是沒辦法說話。

阮今就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能詳細跟我說說嗎？我好歹也是他領了證，辦了婚禮的妻子，連這點兒知權都沒有嗎？”

覺得自己太過咄咄人了，又停下來，把語氣緩和了一些。

“你不說話，就證明這其中大有對不對？季家人欺人太甚，季延曄都殘疾了，他們還是把他視為眼中釘！天天想著怎麽害死他…現在他們如願以償，肯定是背地裏用了什麽險的手段！”

阮今說著，語氣悲憤：“蔣律師，你要是個有有義的人，就應該替你們季先生討回公道，收集季家人害他的證明，跟壞人對簿公堂，而我這個做妻子的，也會義不容辭跟你并肩戰鬥！”

滿腦子都是各種豪門爭鬥的劇，阮今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非常有道理，的聲音低沉了些，最後總結了一句。

“這麽一來，也不算我白拿産，你說對不對？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良心。”

蔣律師的咳嗽終于緩和一些，勻了兩口氣用來說話：“阮小姐，您別…”

說著還連連擺手。

阮今一瞬間了然，點頭悄聲道：“我懂我懂，你讓我別說話？怕這屋裏有監控是吧，那咱們就…出去說？”

蔣律師終于把氣勻了：“阮小姐，請您別胡說！”

“我胡說什麽了？”阮今莫名其妙。

反應還快，眼睛亮了亮，驚喜道：“季延曄沒死？”

蔣律師松了口氣：“是啊，季先生怎麽會‘出事’呢？阮小姐慎言。”

他可沒阮今膽子那麽大，連個‘死’字都避諱著，剛剛咳嗽的眼淚都出來了，急忙又拿紙巾。

再一擡頭，才看見對面的阮今垮著張臉正瞅他。

以為這位又有要什麽幺蛾子了，蔣律師急忙問：“阮小姐，您這是…”

阮今面無表的指指人形立牌：“那這是怎麽回事？”

蔣律師了冷汗：“也許是季先生虛弱，所以沒辦法過來？”

阮今簡直無語：“你在問我啊？我怎麽知道！他虛弱，那就來這婚房躺著唄，我又沒讓他起來背我，連婚禮都缺席，這也太不尊重人了！”

心裏生氣，直接就問：“季延曄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他！別磨磨唧唧啊，我就是去關心一下他的健康，連這個都不許嗎？”

蔣律師見如此，也便無奈道：“您從這院子的後門出去，穿過三道回廊，過了月亮門，最後就是季先生的院子了，他一個人住在那裏。”

阮今臨走前還沒忘再吃三個糖醋丸子，上的婚服太過累贅，把那龍褂的下擺塞在下裏，提溜起角腳步匆忙。

蔣律師在後頭撓了撓頭，沒有跟過去。

…

很大的一個院落，青石板的地面一塵不染，牆邊各種著幾顆果樹，禿禿的枝椏上發出零星的綠葉子，隨風輕輕抖著。

四周靜悄悄的，因為是最後面的院落，所以連前院的嘈雜聲也不能聽到，偶爾才有天空中掠過的飛鳥，翅膀撲扇著發出的輕響。

阮今在院子中央站了很久，心裏思索著季延曄到底在哪裏，房子太多，從外觀上看又是一一樣的。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

從左邊的屋子裏傳出些許清幽的樂和誦，像是道教的誦經聲，語調模糊，并不能聽清的容。

猶豫了片刻，阮今猶猶豫豫上前推開那扇房門。

誦經聲便如洪水開閘一般，猛地撲面而來。

直到很多年後，阮今也依然不能忘記如今看到的這個場景，正如季延曄這個人的格一般，這場景中混雜了許多元素。

超和世俗，嘈雜與靜止，芒與黑暗，希和頹唐，病痛與力量，挨挨，相互依附，矛盾，怪異，又出奇的和諧。

三線香不聲燃燒著，煙氣混混沌沌，沒有風，所以聚集在一，朦朦朧朧，立聲音箱誦經仍在持續，放得是道教音樂《下水船》———

救苦天尊妙難求，披霞屢劫修。（注1）

五祥雲生足下，九頭獅子道前游。（注2）

盂中甘時常灑，手楊柳不計秋。（注3）

千請師千降，河長做度人舟。（注4）

香供養，十方救苦天尊。（注5）

語調莊嚴，聽之讓人肅穆。

季延曄赤上，底下是一條黑的運，出壯的腰腹，他正從椅上懸起，一下一下拽頭上的橫桿，借此鍛煉手臂與腰背力量。

誦經聲震耳聾，填滿了房間的角角落落，在這聲音的包裹中，男人雙眼微閉，表沉靜，他的額頭上有汗珠像是靜止般浮著，手腕上珠串卻在撞，靜之間，相映趣。

左邊的窗扇稍稍開著一個小隙，屋的隔音效果很好，想必剛剛能從院子裏聽到聲音，就是這個原因。

他應該已經鍛煉了很久。

線香的氣味消散了很多，阮今的嗓子卻有些發，抑制住咳嗽的沖，忽然又覺得，自己也許不應該來這裏。

但男人此刻的樣子太過有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最後向他投去目時，季延曄睜眼了。

他的表中不夾雜任何緒，一雙淺的眸子像是靜靜流的河水，平靜的盯視著。

音樂繼續，而他則了這誦經聲中靜止的孤舟，影子投落于地上，在這空曠而寬敞的屋，看起來有些孤獨。

阮今有點兒尷尬：“不好意思，打擾了，我…”

但張後才發現聽不到自己的說話聲，是音箱的音量太高了，把所有聲音都遮蓋住了。

阮今只好扯著嗓子喊：“我說——不好意思打擾了——你繼續——”

季延曄拿起遙控按了一下，誦經聲瞬間消失，屋只回著大喊的聲音。

阮今：“…”

這關音箱的時機選得怎麽就這麽巧呢…

剛剛那種怪誕而震撼的氣氛一掃而空，男人彷佛又重新回到俗世中，連表都漫不經心起來。

…

“我是說，你繼續鍛煉吧，我這就走。”阮今把聲音降正常音量。

男人不置可否，淡漠的移開目。

椅輕巧的向前行了一截，他擡手取過臺子上的巾，隨意汗，搭在上，轉頭向勾勾手指。

“我啊？”阮今用手指頭指指自己。

“嗯。”他的嗓子有些啞，懶洋洋不想多說話。

也不知道這人要幹嘛，阮今只好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那兒又不了。

表現的十分小心謹慎。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季延曄椅，慢悠悠到了跟前。

他材高大，即便是坐著，也比站著矮不了多。

巾搭在肩上遮了大半，他手過來，用指尖著上擺，往下扽了扽。

阮今：“…”

啥意思啊這是，之前婚禮都不願意去，這會兒怎麽又開始手腳？

嚇了一大跳，反應很快的往後閃。

胳膊讓季延曄的大手拽住，沒跑…

的聲音就有點兒結：”你你你，你想幹什麽？”

男人斂著眸，長長的睫低垂著，并沒有回答。

他的手臂有很好看的線條，但就是這麽一雙猛男的手臂，此時正用大手在認真的幫整理糟糟的。

嫌棄行不便，龍褂的下擺被阮今隨意的塞在腰，季延曄一點點替扯出來，在沒有的前提下，縷平褶皺。

紅的下擺有一條長長的前擺，上面用金線繡著繁複的花紋，阮今走路步伐太快，這會兒早甩到了後頭。

他也替扯扯正，修長的手指靈巧的將腰間玉佩的紅繩打了個結，牢牢固定在腰上。

…像是個老父親在給他不能自理的小兒整理裳。

阮今耳朵有些發燙，擡手了。

氣勢早沒了，小聲嘟囔道：“你是不是有強迫癥啊？”

季延曄最後打量了一下的著，皺的眉頭和緩了些許，這才讓椅後退了一些。

他的子靠在椅背上，倒也沒有否認：“稍微有一點，一般況下都能忍，除了你這樣的。”

阮今不服氣：“我這樣的怎麽了？”

季延曄上下打量幾眼：“和正常人有一定差距。”

這就是明晃晃在罵人了，阮今瞪瞪眼，心裏飛速的想著措辭。

但還沒等反駁呢，季延曄說話了。

手指輕輕敲擊了椅的扶手，他語氣隨意道：“對不起，把你一個人晾在婚房裏，是我的錯。”

阮今：“…”

本來是雄赳赳氣昂昂過來討說法的，結果被他這麽搶先一道歉，瞬間什麽覺都沒有了，像是一子打在豆腐上，又憋屈，又郁悶。

都不知道該找誰說理去！

過了半天，才重新捋清思路：“那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麽要把我一個人晾在婚房呢？還找了個等立牌糊弄我。”

“我今天原本很虛弱。”季延曄挑挑眉，正道：“連床都下不來的那種虛弱。”

“那然後呢？”阮今一看他這個表，就知道這人又準備胡說八道。

果然男人嚴肅道：“然後一看見你過來，就奇跡般恢複了。”

阮今：“…”

行叭，長在人家上，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現在也沒心思追究這些了。

腦子裏還想著剛剛看到的那個場景，想問問他為什麽放著誦經聲鍛煉，上又為何有那麽多矛盾的特質。

但又覺得人家未必肯回答，

這男人上藏著很多，而現在明顯還沒有資格了解。

阮今忽然就有些失落起來，語氣也蔫的：“跟你商量個事。”

“什麽？”季延曄問。

“就是關于今天婚禮的事兒，咱們兩個都不在婚房裏，萬一有人去鬧個房什麽的，被發現就不好了。”

“嗯。”

阮今又試探道：“要不你也給我弄個等立牌？高要一米七的，照片我一會兒微信給你發，盡量一些，把下弄尖。”

小姑娘說話時頰邊的梨渦若若現，眼睛亮晶晶，顯得蠻機靈。

季延曄笑了一聲：“行啊。”

他又指指外面：”看到正房旁邊的那個廂房沒有？”

“嗯。”阮今乖乖點頭。

季延曄難得有耐心：“那是你以後住的地方，行李已經給你放進去了，除了下午四點會有清潔員來打掃衛生，這院子一般況下就只有咱們兩個人，你可以自由活。”

…

阮今原本以為自己來到季宅後，就要和季延曄住在一起。

現在男人給單獨安排了住，肯定是很高興的，更何況還有這麽大的一個院子。

進屋後四打量，發現這屋子的布置和主屋差不多，都是古香古的家和陳設，案幾上的白瓷瓶裏，著一束雪白細碎的小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四看著，適應了一小會兒，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服掛進櫃，底下掛著茉莉香囊熏著防，書本一一擺上書架。

書桌上放上筆記本電腦，打字時，擡頭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假山與魚池，下樹木倒影稀疏，隨風緩慢搖。

四靜得連一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到。

安逸，舒適，也不用擔心誰來打擾，正是碼字的好環境。

阮今沉浸在這種氛圍中無法自拔，毫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下午四點，月亮門那邊慢吞吞走來一個拿著清掃工的男人，這人材還蠻好，又高又拔，像個男模似的，就是捂的嚴實，戴著帽子和口罩，上是統一的清潔制服，

阮今一開始還沒怎麽在意，但接下來就發現，這清潔員好像有那麽點兒…不對勁？

不是清掃姿勢很生疏，這人還時不時往的窗戶底下湊，往裏窺探著什麽，然後用掃帚桿有節奏的輕敲窗檐。

這年頭的窺犯還有接頭暗號？

阮今先是狐疑，直到看清這男人帽檐下面的雙眼，才有點兒懵。

不會吧…晉子？？？

…

阮今走出房門後，就看見晉子正鬼鬼溜溜窩在牆底下。

看見後，他的眼睛就亮了亮，擡手塞過來一包服。

語氣急促道：“今今，你趕換上，我帶你出去！”

活像是在搞什麽行。

…這人是電視劇看多了吧？

低頭看了看這一套皺的清潔制服，阮今簡直無語到了極點。

“你怎麽來這兒了？快走快走，被發現了不得了！”

低聲催促了幾句，也不由得著急起來。

季延曄也在這個院子裏呢，要是被他發現可就麻煩了。

別的倒好說，就是嫌丟人。

晉子向來不會看人的臉，此時他正沉靜在自己幻想的中，慷慨陳辭：“今今，你看，無論你在什麽地方，我都能來救你！所以你別怕，勇敢跟我走，我一定帶你逃出這火炕！”

他說著說著，才注意到阮今的目正往他背後看。

于是便也下意識緩緩回頭。

于是，三個人，六雙眼睛，眼神各自織在一起。

裏面的緒也都不同。

正屋的方房門開著，季延曄懶洋洋斜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在那兒坐了多久。

瞥了晉子一眼，他挑挑眉，像是回憶起什麽。

若有所思道：“小鮮，墳頭兒蹦迪？”

尾音上揚，標準的疑問句。

作者有話說：

（注1）（注2）（注3）（注4）（注5）都來自網絡搜索，道教音樂《下水船》

非作者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