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年關前後,沈思行都夾著尾做人，看見初宜，就滿臉愧。

聽說,林波濤也吃了教訓,被家裏足，整個假期都沒能再出門。

大概，他自己也臉上無,除了發短信對初宜道歉之外,沒再有過其他行。

謝天謝地，林波濤對初宜持續了半年的窮追不舍，在翠楓山事件以後,終于告一段落,算不幸中的萬幸。

在沈家過年,一向聲勢浩大。

只要初宜有心，可以整個年關都不跟沈兆庭單獨面。

這免去了太多尷尬。

畢竟,在醫院的那兩天，幾個人無法避免的近距離接,就已經心大如書晴都起了點疑心。

沈兆庭不耐煩被嘮叨什麽,比誰都清楚，天地可鑒,拋開自己的面子不談,也是最不願意給沈兆庭帶去這樣麻煩的人。

過完年,初宜也沒閑著。

上大學以後,輔修的第二外語是法語,一學期下來,還喜歡的,有機會就找一些原文的書和歌謠來看、來聽,反正假期時間多，索又在外面報了班，天天去上課。

還約了書晴工作室的一個舞蹈老師學跳舞，一周上四節課，每次兩個半小時。

高考之前，書晴就隨口提過要教，但書晴持工作室的裏裏外外，其實忙得很，想認真系統地學，還是得專人來教。

除此之外，偶爾有家在北城的高中、大學同學吃飯，初宜也不像之前一樣全都不參加，會有意識地隔三差五地去幾次。

這樣下來，初宜觀察沈靖川，對最近的表現比較滿意——

不整天待在家裏，可以說是沈靖川對的唯一要求。

初宜知道，他擔心的狀態，希重新振起來，也知道他認為的振的第一步，是要與周圍人建立起聯系。

初宜做不到核心，但做好表面工夫，其實并不難。

原本就是個習慣努力的人，目前遇到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困難，通過努力、堅持，也都能邁過去。

除了沈兆庭。

過了一個在任何人看來都忙碌充實、又有意義的寒假。

開學第一天，躺在宿舍的床上，終于不再需要裝出輕松的表，毫無顧忌地木著臉，才覺到久違的放松。

毫無疑問，學校了的避風港。

用來消除沈靖川擔憂的笑臉和裝作對任何事都興趣的活力，在這裏都不是必須的。

室友早就習慣了，不用擔心的死氣沉沉還會傷害到誰的，至于和并不的同學怎麽討論，冷冰冰的理系系花也好，沒人味眼高于頂也好，初宜并不在乎。

只管埋頭做好自己的事，上課、寫作業、做小組任務。

有目標的生活，過起來會簡單得多。

轉眼間，又到了期末。

夏季學期的圖書館有空調開放，座位比冬天更搶手。

初宜的室友們，也再一次開始了考前抱佛腳，起早貪黑的日子。

早上七點半，初宜剛起床，刷牙刷到一半，一小時前就出門，去圖書館搶座位的方娜娜進了門。

的劉海有些汗，背著沉甸甸的書包癱在椅子上。

“怎麽回來了？”

“滿了，一個座位都沒了，卡都刷不了。”

“小葉和嘉嘉呢？”

“在後面。”

說著，後面兩人也推門進來了，和方娜娜一樣，排了一個多小時隊，臉都熱得通紅。

“怎麽辦啊，只能去教室了。”

“只有教八和教五的教室有空調，這會兒早都滿了。”

“那就在宿舍複習嘛，很多人懶得占座，都是在宿舍學的。”

們宿舍是上床下桌，用來學習其實是可以的。

話不多說，三個人收拾收拾桌面，擺出了打印的厚厚一沓題庫。

半小時後，方娜娜撲在桌面上，煩躁道：“天天坐在這兒打游戲看視頻，現在讓我看書，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葉蓉也說：“真看不進去，很奇怪，在圖書館明明那麽多人，有時候也吵的，還有人吃泡面，但效率就是高。”

們幾個之所以關系好，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步調一致：逃課、抄作業、通宵。

平時，前兩項都有初宜幫忙打掩護，但考試只能自己上，三個人抱怨了一陣，沒有別的辦法，還是得看書。

初宜怕打擾到們，剛才洗完臉就上了床，在小桌子上靜悄悄地做題。

聽著抱怨，腦袋裏冒出一個主意，還在猶豫，沒多久，林雨嘉就第二次崩潰了。

“我看不進去，這個公式什麽意思，怎麽套的，小初寫得那麽詳細，可我看不懂，不是，我記不住，看了下步忘了上步……完了，明天下午就考，我真的完了……”

方娜娜和葉蓉也跟著哀嚎。

初宜從床簾裏探出頭：“我有個想法。”

方娜娜一臉猶豫：“考試作弊要記大過的！”

葉蓉難以定奪：“而且我們不在一個考場……”

林雨嘉抹了抹眼角：“手機帶不進去吧？”

“還貧。”初宜道，“我是說，要不去我家吧？”

三個室友：“？”

“你爸能補習？”

初宜頭都大了：“我家書房大的，還有張大桌子，我記得跟圖書館的還像的，咱們幾個自習應該沒問題。”

逐個看了遍室友們，還是詢問建議的語氣：“如果是因為在休息放松的環境裏複習不下去，不如去試試？”

那可太好了。

要不是廁所沒空調，五分鐘就要熱出痱子來，三個人早都去了。

只要不在這安樂窩宿舍裏就行。

“會不會打擾到叔叔？”們知道，有個單老父親帶初宜。

“叔叔不住這邊。”

初宜沒再多解釋，時間任務重，幾個人說走就走。

只不過，出了大門，初宜不去地鐵站，直接過馬路。

三個室友被帶進馬路對面的小區，看著刷臉進小區門，又看著門口的年輕保安熱洋溢地跟打招呼：“初士上午好！”

“初士，”方娜娜一臉被雷劈了的表，“真人不相，原來您在這兒還有個家？同學一年，我們都從來不知道，您這得是幾過家門而不啊？”

初宜也被這個稱呼得有些囧。

其實沒怎麽來過，不知道保安怎麽認識的，只能說人家職業素養高。

“這小區綠化好好哦，以前從外面經過，本想不到裏面是這樣的。”

“第一次覺到假山的豪華！”

“還有那麽大的梯！還有秋千！”

三個孩子嘰嘰喳喳了一路，被初宜帶上樓進門以後，更好像三只咯咯的小，撲向房子的各個角落。

參觀完，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開始複習，而是搞清楚初宜到底是不是同。

“姐姐，我可以。”

“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都別搶，我是寢室長，我先來，請不要大意地用錢踐踏我的人格，我的尊嚴，我的所有！”

初宜推開書房門，惡魔低語：“明天下午都想掛科是吧？”

半分鐘後，四個人兩兩對坐，整整齊齊開始看書。

初宜家的書房，設計之初，就是以圖書館的氛圍為靈，又是一開始就定的只要一個臥室，所以可用的空間非常大。

當初效果一出來，書晴也特別喜歡，嚷著要設計師的聯系方式，還說自己雖然用不著，但可以給以後的小孩預備著。

幾個孩子停止笑鬧，慢慢的，翻書頁的聲音就規律了起來。

初宜平時就沒落下過什麽知識點，複習的節奏快，基本是在做難題，偶爾給方娜娜們幾個講幾道題，時間過得特別快。

“有沒有戒飯所啊，送方娜娜進去待兩天，肚子一直響，搞得我都了。”

“我的媽！都三點了。”

“走走走，去吃飯。”

這套房一看就很新，誰都能看得出基本不怎麽住人，初宜知道們不好意思，主說：“沒事，外賣吧，節約時間。”

說完，立刻舉起胳膊，比了個大大的叉：“不許抱不許拍馬屁，快，點外賣。”

“小初大，吃黃燜好不好？請你吃大份，加培加翅，尊版黃燜。”

初宜怎麽都行，去廚房給們倒水。

只分別跟著趙佳欣和沈兆庭來過一次，在這房子裏，其實也算個陌生人。

索好一會兒，才功燒上水。

三個室友湊在書房的沙發上點外賣，就這麽一點小事，聽著都熱熱鬧鬧的。

初宜靠在流理臺邊，是等水開，也是躲熱鬧。

玄關傳來靜時，初宜一開始沒在意，關門聲響起，才意識到，真有人進來了。

外賣這麽快？

不對啊，外賣小哥進不來的。

張兮兮地走出去。

“小初？”

沈兆庭眼底也有詫異。

今天外頭最高氣溫有三十七度，經過一個大中午的蒸騰，溫度只會更高。

初宜饒是風格保守，今天也沒辦法，穿了件木耳邊的吊帶款上配短，細白的胳膊和，只要能的，就全著，從學校走過來的幾分鐘，還覺熱得不輕。

可沈兆庭上，仍是十年如一日的襯西，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端莊嚴整。

好在襯的料看著倒也輕薄，平平整整，經過平坦的小腹，被西收，標準的寬肩窄腰，站在初宜面前，兩條長十分有存在。

“圖書館和教室都滿了，我跟同學過來自習。”

“最近都住著？”

“沒有，今天第一次來。”

沈兆庭放下手裏的工箱，繼續換鞋：“那就好。”

初宜當然知道，他忙得很，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空房子裏來。

“二叔，是房子有什麽問題嗎？”

“臥室的燈不亮，可能是短路。”

最近，沈兆庭也想著，要放暑假了，初宜和沈思行沒上高三之前，年年這個時候，沈靖川都要出國到轉轉，他問了句，果然，今年照舊。

按初宜上個寒假基本不著家的樣，暑假沈靖川不在，會待在家的可能更小。

回去就是跟沈思行相看兩生厭。

這邊離學校近，就在市中心，不管上法語課，還是學跳舞，或是做其他的什麽，都更方便些。

心裏記掛著這事兒，前天晚上，開完一個臨時加的高管會，沈兆庭就專門繞路過來看了看。

中央空調、水、電都沒問題，只有臥室的燈不亮了。

這種小病倒不用非要人來，但當時夜深了，手邊沒工，他就想著，白天再來看看。

沈兆庭沒說他為什麽會知道臥室燈不亮了，初宜只顧著張，更沒想起來問。

他踩著凳子檢查臥室的頂燈，初宜就站在一邊，扶凳子，遞工，做一些沒什麽意義，但會讓看上去有參與的事。

劃水劃得有目共睹。

他作很快，沒幾分鐘，開了電閘，按下開關，頂燈就亮了。

“考試還剩幾門？”

“四門。”

“幾號考完？”

“十二號。”

今天是九號，確實快了。

“大哥要出去玩，跟你說過沒有？”

“去意大利，我知道。”

沈兆庭審視的目落在臉上，初宜意識到這個的時候，就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轉開了視線。

低下頭，一手著臥室門把手，拇指在上面蹭來蹭去。

半晌，沈兆庭道：“瘦了。”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初宜卻突然一陣鼻酸，止都止不住，更不敢擡頭。

沈兆庭比高得多，垂眸只能看到不知道熱的還是什麽原因，鎖骨都泛著紅。

他邁步走開，朝玄關去，初宜抓時間冷靜了片刻，也才跟過去。

“暑假打算住哪兒？不待見思行，回爺爺家也行，上周我回去，老太太還念叨你。要是打算住這邊，我就趙佳欣找個阿姨來給你做飯，別天天吃外賣。”

沈兆庭“別天天吃外賣”的話音還沒落，門鈴響了，是保安，熱洋溢道：“初士！有您的外賣，跟您確認一下，沒問題的話，我他送進去。”

“……”

初宜著頭皮道：“是的，是我的外賣，麻煩你了。”

說完，小聲對沈兆庭解釋：“沒有天天吃外賣，今天是特殊況。”

沈兆庭瞥一眼，沒說話，俯把他帶來的小工箱放進了玄關的儲櫃。

“二叔，這個不用帶走嗎？”

“以後用得著。”

初宜“噢”了聲。

一直是沈兆庭在問話，沉默下來，初宜也想不到能說什麽。

“同學難得來一次，好好招待人家。”

初宜點頭：“好，二叔。”

“我走了。”

“二叔再見。”

出門前，沈兆庭沖初宜後那三個孩兒點點頭，孩兒們就也跟初宜一樣，規規矩矩道：“二叔再見。”

啪嗒，門合上以後，電子鎖自落鎖，沈兆庭走了。

“……”初宜轉過，被三個室友直瞪瞪的目盯得心裏有些發，“幹嘛這麽看著我？”

方娜娜道：“那個，就是，你經常提的，二叔？”

初宜學斷句：“也沒有，經常，提，吧？”

“天吶……”林雨嘉兩眼無神地離開玄關，“竟然不是小初想象出來，是真實存在的……”

初宜沒來得及反應這句話有什麽不對，葉蓉就把抱住，蹭過來扭過去：“他好帥！啊！他真的好帥！小初，你到底怎麽做到跟他那麽平淡地對話的？啊！我不行了！”

從初宜這裏得不到回應，又去跟方娜娜抱在一起扭。

沒兩分鐘，外賣也送上來了，初宜拿到餐廳去，打開包裝，分好餐，們三個人還沒離蛇病的狀態。

初宜敲敲餐桌：“過了啊。”

葉蓉抗議道：“你裝什麽，別以為你對著人家臉紅我們看不出來。”

初宜又好氣又好笑：“剛不是你誇我平淡對話的？”

葉蓉道：“相對平淡，相對平淡，是以我們做參考系，懂不懂。”

相對論運用得很練，但考試能拿多分，就看命了。

方娜娜沒有吹牛，今天的黃燜果然豪華，初宜埋頭吃飯，誓死不參與討論。

但這一點都影響不到室友的熱，一頓飯的功夫，的耳朵都要因為“二叔”兩個字生起老繭。

“要是打算住這邊，我就趙佳欣找個阿姨來給你做飯，別天天吃外賣。”

“同學難得來一次，好好招待人家。”

“啊……”方娜娜重複了兩句沈兆庭說過的話，倒在林雨嘉懷裏，“為什麽，什麽話從二叔裏說出來，都蘇得我神魂顛倒？”

林雨嘉低聲線模仿道：“瘦了。”

方娜娜又是一聲一波三折的嘆息。

“是我的二叔，謝謝。”初宜終歸忍不住擡起頭，鼓著臉道，“別到認親戚。”

“呦呦，還霸占上了。”方娜娜爬起來，若有所思，“我記得你說過，二叔單，是吧？依你所見，二叔對大學生有沒有什麽想法？本科學歷，有考研的想法，特長是特別能吃，小初，努力一下，姐妹的幸福都在你上了！”

林雨嘉和葉蓉也不遑多讓，三個人不依不饒，再一次響起的門鈴聲，才解救了初宜。

來人是很久沒見過的沈兆庭的書趙佳欣。

拎了兩個很大的塑料袋，看logo是附近的山姆，掃一眼，就看出裏頭大都是水果和蛋糕零食。

趙佳欣應該還有事，只說是沈總吩咐買的，讓初宜和同學好好複習，然後放下東西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方娜娜等三人又是一陣哀嚎，恨不相逢未嫁時。

不對，現在也沒嫁。

而且，二叔也沒娶。

？

方娜娜嚴肅道：“說實話，我看不出我和二叔之間還有什麽阻隔。”

初宜挖一勺手裏的巖漿蛋糕，塞進裏：“快吃，吃完複習。”

“有你這樣的嗎？二叔說了，讓你好好招待我們。”

“就是，這算哪門子的待客之道。”

“我要給二叔告狀！把二叔電話給我！”

初宜抿抿，笑了下，又要惡魔低語。

方娜娜急道：“我學！我學！不許說那兩個字，不吉利！”

晚上十點半，四個孩子才終于結束一天的複習。

在初宜的書房裏，空間足夠，氣氛到位，還沒有人來人往打擾，效率前所未有得高。

收拾好書包，初宜問：“明天再來？”

其餘三人歡呼：“好耶！！”

沈兆庭的生活書買來的零食水果太多，回寢室之前，四個人整理了一遍。

能放冰箱的放冰箱，後面幾天過來複習可以吃，不能放冰箱的，就全帶回去，給隔壁的宿舍分一分。

用方娜娜的話來說，就是“笑話，全是高級貨，一口都不許浪費”。

趕著十一點閉寢的時間回了宿舍，洗漱完以後，初宜躺在床上，拉上床簾，才有空回憶下午到沈兆庭的場景。

反應過來，沈兆庭一開始可能是誤以為住在燈不亮的臥室裏，既不人來修，也不告訴他和沈靖川。

所以，聽到初宜說沒住的時候，沈兆庭才會說“那就好”。

在他看來，就這麽缺乏自理能力？還稚得過分。

初宜翻了個，自己也知道自己抿著在笑。

七月十二號，最後一門《力學》考完，初宜的大一生涯宣告結束。

考試周拖的時間長，到今天，其實只剩下了兩門課的績沒出。

如果沒有意外，兩學期的全科滿績點，就是這一年所有的收獲，拿的獎學金，完全可以包圓一個大學生普通的食住行。

剛四點半，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初宜也沒什麽胃口，就打算直接回宿舍。

室友們都是今晚的火車飛機回家，晚上，就只剩下了初宜一個人。

開著燈睜眼到十一點，才意識到，原來住宿舍跟家裏不一樣，一個人睡，是會害怕的。

怎麽辦。

怎麽辦。

初宜裹被子，不知道哪年哪月積累下來的恐怖素材，全都在此刻冒了出來，此起彼伏。

可出手機兩次，列表從上到下，找不到一個可以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的人。

第三次，點開沈兆庭的微信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二月份寒假的時候，被沈思行帶到山上去，淋雨發燒住院，出院以後，沈兆庭問過一句沒再咳嗽吧。

初宜的手指懸浮在“語音通話”上，來回猶豫。

不想打。

不敢打。

想他。

很想他。

大半夜的，樓道裏突然有人怪一聲，初宜本來就草木皆兵，渾一哆嗦，語音電話就撥了出去。

等回過神來，點掛斷的手都是抖的。

但沒用。

看著屏幕上出現的沈兆庭來電，初宜住手機，先用力閉了閉眼。

在他上，的運氣就連一次都沒好過。

“二叔，我點錯了，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

“放假了？”

沈兆庭的聲音聽著很清醒，應該不是被吵醒的，這麽想著，初宜勉強為自己挽回一些，同時道：“嗯，下午考完力學，放假了。”

“想好沒有，假期住哪？”

“二叔，我住宿舍。”初宜道，“學校假期也多人的，食堂超市都正常開，很方便。”

“不舒服。”

那確實，畢竟學校對面那房子，沈兆庭來評價，也不過是可以用來落腳。

專心致志地摳著指尖：“不會，平時一直都住著的。”

沈兆庭不強迫：“大後天老太太過生日，記得回家。”

“我知道，二叔，我還給買了巾，用獎學金買的。”

“嗯。”沈兆庭似乎帶了點笑意，“小初很棒。”

初宜很容易就能想得到他此時的神態，并不溫和，相反，初宜一直都覺得，不知為何，他有點笑意的時候，會顯得很有攻擊。

突然覺口舌發幹，張了張，說不出話。

轉過來，又轉過去，滾了吊帶睡，最後坐起來，調整系帶，握著手機的那只手也不停地出汗。

可再不舍得，這通電話也有結束的時候。

尤其是本不找話題，只有被地回答沈兆庭問題的況下。

一分四十九秒，是這通語音的完整時長。

初宜失眠到天邊出現魚肚白，這次，不是因為怕鬼，是因為心裏有鬼。

以前，那鬼只有自己知道，沈兆庭的態度，還算有可原。

可如今，沈兆庭明知心裏有鬼，還是用一樣的態度對，每一次在初宜這潭池水中驚起的波瀾，就都要更久，更久才能平息。

沈家老太太過生日那天，因為不是整壽，老人家也堅持不大辦，所以只有家裏人。

初宜落座晚，只有沈兆庭左手邊，和桌尾有兩個座位。

朝桌尾走過去，書晴就招呼：“別坐那兒，什麽都夾不到，坐你二叔邊。”

初宜坐下，笑了笑說：“沒事兒，能夾到。”

還了下胳膊，給書晴示意胳膊長得很。

“坐過來。”

是沈兆庭開了口，語調威嚴，是命令。

桌上靜了靜，初宜也抿了抿，書晴打圓場道：“小初快去，也虧今天大哥不在，不然可不到你坐風水寶地。”

初宜起，垂著眼到沈兆庭邊坐下。

桌上人多，還有老太太的娘家人，靜只是一瞬間，很快就重新熱鬧起來。

初宜本來就吃得，坐在沈兆庭邊，更有些食不知味。

但這種喜慶的日子，不僅不能出走神，還要一直笑。

一頓飯下來，心神俱疲。

親戚們敘家常，小孩子發瘋跑，初宜走到後院，蹲在廚娘開辟出的一畦菜地旁邊，在黑漆漆的泥土上塗寫。

比小孩子更稚，更無聊。

沈兆庭道：“小初？”

他大概也是出來氣，站在廚房後門的廊下，發現了玩土小烏一只。

初宜起，擡朝前院走，像屁著了火，頭也不回地說：“我去找書晴姐姐！”

兩個月後，沈令嘉和書晴結婚。

兩人相多年，從校服到婚紗，沈令嘉一個多清心寡的人，婚禮籌備卻一切從奢，只為了給書晴一個完的婚禮。

是初宜的一件伴娘禮服，就有團隊專門從黎飛來五次修改，再不用說其他方面。

一整天寸步不離地跟著書晴，很有伴娘的樣子，除了不能幫忙喝酒，其他方面都周到到書晴打趣，說結完婚還要繼續雇做保姆。

但也不可能一口都不喝。

婚禮上，哪有能從頭到尾都一口不喝的人。

好在要結束了，書晴沒什麽需要的地方，初宜有些暈，想找一個休息的地方，但回廊彎彎繞繞，連門都找不著。

沈兆庭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迎面撞上，初宜下意識就是轉走。

“過來。”沈兆庭立在原地，淡聲道，“初宜，別讓我說第二遍。”

初宜背對著他，垂在側的指尖掐得掌心生疼，想心一橫走掉，又邁不步子。

想他，想得心一直在痛。

好一會兒，初宜才掛上一個自認為勉強正常的表，轉過去。

“二叔，我剛才沒看見你在這兒。”

“沒看見，你還跑？”

“沒跑，我正打算去找書晴……找三嬸，好一會兒都沒看見，不會喝醉了吧，酒量很差勁的，你不知道，我……”

“初宜。”

沈兆庭打斷了，初宜驀地收聲，停住了廢話。

似乎聽到沈兆庭嘆了口氣，可惜太輕，又太短，沒來得及確定。

“快兩年了，你說，到底打算躲我到什麽時候？”

“我沒……”

“還是說，上了大學，你的翅膀了，再也不需要我們了。”

這話是初宜自己說過的，想到當日場景，沈兆庭逗，要跟結算裝修的費用，後來，還腆著臉去鬧沈兆庭，哪裏料到今天這種場面。

初宜的心底刺痛，像有無數小針反複刺，又像被一只大手攥住，漲到青紫，不管多熱的，都泵不出來。

無法呼吸。

緩緩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哪個意思。”

沈兆庭的眼底黢黑，神也沉下來，對這場由初宜單方面發起的你躲我追的游戲，他的耐心正式告罄，語速漸緩，一字一頓，冷如粹冰地道：“我是怎麽教你的，遇到事不肯面對，只知道逃避。逃避了一年，再逃避一年，我問你，管用嗎？”

前年，他對沈令嘉否認，說他沒訓初宜。

當下，他對初宜講話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甚至稱得上苛責。

初宜當然到他態度的變化，可也不像以前那樣，稍微察覺到氣氛不對就低下頭，這一次，只把眼神瞥向一邊，在沈兆庭面前更顯小的板得筆直，不肯跟他對視。

“還覺得自己有理，是吧？”

沈兆庭一字一句說得慢，聲音也低，從語氣中本聽不出來，只有眼底的幽暗，才出他了怒。

這太罕見。

沈家的生意鋪排得很大，他手底下那麽多號人在幹活兒，難免有出錯的時候，天天都有這樣那樣的不順和烏龍，但工作歸結底就是工作，本不足以真的影響他的緒。

家裏的人，無非就是沈思行犯些大小錯誤，每回手，都是覺得“應該手”，要把沈思行這顆小樹往直溜裏修砍，更談不上生氣。

今天，時隔已久地單獨面對初宜，再一次轉就走，沈兆庭自己都沒發覺，是實實在在了心底裏的火。

“從頭到尾，我說過你什麽？怕你傷了面子，又怕影響你考試，都順著你的心，你高興怎麽來就怎麽，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想住宿就住宿，高考績出來，全家人哪個不比你自己高興？”

“反過來說，你呢，初宜，你是怎麽做的？天天擺一副不開心的樣給誰看？進了大學宿舍就忘了家，但凡你心裏有一點懂得珍惜別人的良苦用心，懂得將心比心，你都不會……”

“是啊，你說的很對，我是白眼狼。”

“你是沒說過我什麽，你就是什麽都沒說過。我怎麽樣，做了什麽想了什麽，你本不在乎。”

本來初宜繃著臉，就是在艱難地忍耐緒。

可在沈兆庭面前，忍耐緒恰好是最難的一件事。

一開口，所有防線就在瞬間崩塌，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從臉上滾落。

初宜知道，這樣顯得很沒出息，很不，很不理智，全方面朝著沈兆庭的反方向表現。

可沒有別的辦法，流出來的眼淚，總不能再塞回去。

很想平靜地說出這幾句話，可因為哭著，就很難做到。

的每一個字都在哽咽。

也不敢看沈兆庭，只擡起胳膊，用力抹一把眼睛，泣得厲害：“我知道，對你來說，我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就算你發現我……我……”

初宜說不出“我”怎麽樣，停了好一會兒，酒催著緒，上頭就在一瞬間，排山倒海般撲來，淚了整張白皙的臉，任誰看，都知道了委屈，了天大的委屈。

“你都不在乎。裝著什麽都不知道，就是覺得，小孩的心思，本不用當真。”

“你本不把我當大人，不管我怎麽做……你只把我當小孩……你明明知道……”

“嗚嗚……沈兆庭，你知道不知道，有時候，我真想討厭你……”

今天的婚禮，初宜的伴娘禮服是無袖款，兩條細白的胳膊上，連一可供吸水的布料都沒有。

來去，無非是皮之間的，加上哭得兇，這樣做，既沒減眼淚，還把眼周弄得通紅。

初宜有多細皮，輕輕磕下就要留印子，同住的那一年時間裏，沈兆庭了解得很清楚。

沈兆庭攥住的手腕，剛要拉開，初宜的反應極大，立刻哭道：“放開！別我！我不要你！”

“反了你了。”

沈兆庭的臉一凝，眉眼也沉下來，

拽著胳膊的手收，把人帶到懷裏，又轉為握住的腰，作利落，是不容拒絕的力道，大步朝花園後的三層別墅裏進。

二十來米的距離，初宜又哭又鬧，不要他。

可初宜那點力氣，即便喝醉了，沒有章法，比平常難對付一些，可對上沈兆庭，也像攏在兩只手掌心中間的一只蝴蝶在撲騰。

願意看熱鬧的時候，稍打開點隙看看，可要是不願意看，輕輕合上便可。

沈兆庭放在初宜腰上那只手，說是攬，不如說是提溜，初宜大半個子都掛在他上，手腳都不老實，可他腳下的步子不但一點不幹擾，反而越走越快。

“……你欺負我！沈兆庭！放開我！”

“再也不想理你了！嗚嗚嗚……你欺負我，你欺負我……”

等沈兆庭走近別墅大廳，四周掃視一遍，又推開一扇門進去，初宜才放棄了掙紮。

只知道捂著臉哭，沈兆庭松手，讓雙腳著地，也不想著跑，是完全服了，維持著埋在他懷裏的姿勢。

邊哭邊喃喃埋怨，大多是對沈兆庭的聲討。

他壞，他欺負人。

他是混蛋。

沈兆庭微微挑眉。

小姑娘也有尖牙，會罵人。

“我不想喜歡你了，我再也不要喜歡你……嗝……嗝……”

終于肯安分，是因為打嗝。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