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門

陳家與江家并不臨近，陳文萱早就帶著小丫鬟回去了。

唯有陸清歌的家離江家不遠，幾人就在前面的巷口分開，分開前江窈窈沖搖了搖手，“卿卿，明日我們不見不散啊！”

陸清歌笑著應好，江沅沅則是了窈窈的小臉，笑罵道：“還不見不散，你這個賴床鬼，也好意思讓人天天等！”

江窈窈一把甩開的手，後退兩步沖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卿卿就是願意等我，你管不著！”

嗨呀，這小妮子！

江沅沅佯裝惱沖了上去，兩姐妹瞬間玩鬧作一團。

嬉鬧聲很快便傳府裏，“噠噠噠”腳步聲傳來，一個看起來年約五六歲長得白白胖胖的男娃從府裏跑了出來，他撅著小，握著小拳頭怒氣沖沖的看著幾人。

“哥哥姐姐們出去玩都不帶我，哼，我生氣啦！”

小家夥說著還背過子去，但又裝不住，時不時還回頭去看後的靜。

江窈窈和江沅沅看著險些要笑出聲，江伯麒從後走來，經過時一人給敲了一下腦殼。

“安安看看這是什麽？”

江伯麒蹲下子仿佛變仙般從後拿出一裹滿了糖漿又大又紅的糖葫蘆串。

剛剛還皺的小臉頓時笑開，江以安咧開小，“糖葫蘆！”

江伯麒了他絨絨腦殼，溫聲道：“對，糖葫蘆，安安吃了糖葫蘆就不要生哥哥姐姐們的氣了，可好？”

江以安此時滿腦子都是糖葫蘆，忙不遲疑接過了，聞言聲音含糊不清，“唔唔……”

見他這麽饞，江窈窈狡黠一笑，蹦蹦跳跳走過來，了江以安吃得鼓鼓的小臉，將手上的蓮花舉了舉笑道：“安安，我用這朵蓮花跟你換一顆糖葫蘆可好？讓窈窈姐姐也嘗嘗？安安～姐姐的好安安～”

江以安瞅了瞅，小手抓得的，舉到面前，聲音黏黏糊糊的，“那好趴，你只能次一顆噢～”

還沒等江窈窈張開去吃，裏頭又走出來一個子影，正是花信年華之際，笑容燦爛，眉眼間與江家兄弟姐妹還有幾分相似之。

“窈窈都拿去吃好了，再給安安這小子吃，他的牙齒都要掉沒了！”

“姑母！”

“娘親！”

江家幾兄妹紛紛喊道。

小包子臉的江以安聽到自家娘親說的話，飛快地將要進窈窈裏的糖葫蘆給藏到後，小腦袋搖得像潑浪鼓，聲氣反駁道：“不！窩沒有！不給不給！是安安的！大哥給安安的！”

江窈窈直起子，沖子甜甜喊了一聲，“姑母～”

江家老爺子和老夫人一輩子恩，養育了兩個孩子，長子江泓，乃是如今的揚州城縣令，而小閨千百寵養大，自是不舍得讓早早出嫁。

然而就是這麽一拖再拖，很快江語嵐的年紀就大了，再尋好人家已是難了，好在江語嵐也是個爭氣，最後給自己找了個好人家。

當然那時候柳銘算不上什麽好人家，柳銘是當地一個員外的外室所生，境地尚且比不上庶子，但他也是個爭氣的，用盡辦法從柳府離出來。

但出來後的他上窮得叮當響，在街上尋做活時，恰巧與當時的大小姐江語嵐遇上。

柳銘長相俊俏，江語嵐一眼就相中，直接將人糊弄回了江家。

可想而知江老爺子和江老夫人是不滿意的，但耐不住江語嵐撒賣癡，答應了，但唯一的條件是要柳銘贅。

而柳銘也因為上的囧境，再加上他也的確對江語嵐生了念想，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索柳銘也不是真的吃幹飯的，他生母曾傳了他一手釀酒的手藝，親後他在江泓的支持下，盤下了一個小酒坊。

由于他釀酒技不錯，又有為縣令的大哥保駕護航，因而很快小酒坊便在揚州擁有了不小的名氣。

兩家好，一直都住在一起并未分家，大哥江泓一家住在東府，妹妹江語嵐和妹婿柳銘一家則住在西府，中間用一扇小門隔開。

就算住得這般近，也從未紅過臉，江語嵐和嫂子楊婠寧更是同姐妹。

此時府裏就只有一人，搖著團扇，笑道：“你們看著紅滿面，可是遇見什麽好事了？”

江伯麒不聲道：“只不過去和同窗游了湖罷……姑母，我娘親可是不在府中？”

幾人眼神躲閃，肯定瞞著什麽事，但江語嵐知曉自家孩子向來乖巧，也做不來那等窮兇惡極之事。

既然如此那為何要多加管束呢？

點點頭，“這幾天衙門接了幾個案件，有些忙，你們父親都快要長在衙門裏了，嫂子看不下去，便帶了些飯菜去找他了。”

江伯麒皺了皺眉，“可是有什麽棘手的案件？”

江窈窈豎起小耳朵聽著，想到某個猜測，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江語嵐，“姑母，不會是殺人案件吧？”

這般說也不是故意引起恐慌的，江泓任揚州城縣令以來已有數載時，那些年大周朝風雨飄零，君王昏庸，唯有皇太子可寄期盼，但卻不想五年前皇太子突然暴斃，諸王掀起戰爭。

至此大周朝陷了無比黑暗的時刻，便連富饒的揚州城也出現多起窮兇惡極的案件，但至暗終究會迎來明。

皇帝第九子、皇太子胞弟——秦鄴，善武，謀略廣，自及冠後便一直駐守在西北邊境，數次大敗戎，接連收複失地，戰功卓越。

前期他并未做出任何舉，衆人皆以為他無意于皇位。

但沒想到在後期諸王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卻突然發作，一舉攻皇城，以雷霆手段鎮諸王。

聽說那一天金碧輝煌的皇宮被染了紅。

兩年前新帝登基，風雨飄零中的大周朝終于得以息。

新帝乃行軍出，又為了盡快穩定天下，他頒布了新的刑法，嚴苛的刑法，再輔以派下經歷過戰爭洗禮的飛鷹司戰士。

很快大周朝便徹底穩定下來，揚州城也開始變得欣欣向榮起來，轄區的案件也變了，為揚州城縣令的江泓也難得清閑下來，每日去衙門點個卯，理個蒜皮的小事，再喝喝茶，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所以今日這麽忙還是頭一遭，也難怪江窈窈會胡思想。

江語嵐敲了敲腦殼，輕笑道：“小姑娘家家的，整日在想什麽？放心罷，不過是一些瑣碎的事罷！”

有些人，一旦有錢了，難免會生出某些壞心思……

得了準信後，江家兄妹幾人都松了一口氣。

“大哥大嫂都不在，窈窈小麒小麟都過來我那用膳。”

江語嵐又發話了，而江伯麒三兄妹也沒什麽意見，兩家關系親得。

江伯麒朝江語嵐一拱手，“勞煩姑母了。”

江仲麟去歲就考中了秀才，天資卓越，文采斐然，江家的希都寄托在了他上。

在江語嵐看來，這個大侄子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文縐縐的，聽得人腦瓜子生疼。

搖了搖團扇，嗔道：“再這麽客氣，姑母就不留你吃飯了！”

正在這時，府裏走出一個男人的影。

“在說些什麽呢？我等了許久還未見你回來，便過來看看。”

江沅沅聽到悉的聲音擡頭去看，喚道：“爹爹！”

“姑父！”

來人正是贅當了江家婿的柳銘，他長相俊秀，氣質儒雅穩重，也難怪當初江語嵐一眼便瞧中了他。

江窈窈見到柳銘，卻是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那小作，不止江語嵐看見，連柳銘也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失笑。

“窈窈回來得正好，今兒姑父又弄了一壇新酒，晚些時候你來給這新酒品品味，酬勞就定為五兩銀子，可好？”

江窈窈眼前一亮，往前走了半步，脆生生道：“好呀好呀！”

說來江窈窈也很喜歡這個姑父，此前這般作倒也不是嫌棄，而是因為柳銘常年釀酒，上散發著醇厚的酒香。

若是酒力不勝之人靠近不多時便會醺醺然，時江窈窈就喜歡黏著姑父，抱著人家大笑得小臉紅撲撲的。

那時所有人都沒太在意，只以為喜歡這個姑父。

但隨著年紀漸長，仍是一靠近姑父便會小臉泛紅一個勁地傻笑，衆人也漸漸回過味來了。

敢這小家夥是醉酒了啊！

那一天，得知真相的江家人均都哭笑不得。

也不怪他們沒想到這一層，實在是江窈窈即便是醉酒也是乖乖的，不吵不鬧，所以衆人都沒往那個方向想。

但這也讓江家人警惕起來，給江伯麒江仲麟兩兄弟耳提命面，看好妹，決不能讓在外邊酒，免得出了什麽事。

好在江窈窈也乖，再加上江伯麒江仲麟兩兄弟看得，也沒出什麽事。

雖然江窈窈是個一杯倒，也聞不得濃郁的酒香，醉酒後甚至會斷片，但這也讓擁有了一個特殊的天賦。

可以僅憑嗅覺就能聞出一壇酒的用料，當初知曉此事的柳銘頓生才之心，都想把小姑娘拐來學制酒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大哥大嫂兩人會不會反對，且說這小姑娘聞了酒香都會醉，又如何讓人放心讓學制酒？

但即便如此，有了江窈窈這個殺手锏，江家酒坊研制出了不酒，悄賺了不錢。

而江窈窈的小金庫也是這麽來的，已經是一個小富婆啦！

*

因是要用晚膳了，江以安手裏的糖葫蘆被自家娘親拿走了，他癟了癟，剛要嚎出聲，便被柳銘一個眼神鎮住。

小家夥委屈地拉扯著姐姐江沅沅的袖不敢吭聲了，江窈窈了他絨絨的腦殼。

兩個小姑娘領著這個小不點慢悠悠地走在後頭，湊著小腦袋嘰嘰喳喳聊著學堂裏的事。

“今兒恰巧上牙行的人，那王婆子領著一個穿著富貴的男人來看隔壁院子，那男人看著是個不差錢的，那屋子想來是賣出去了。”

耳邊傳來姑母江語嵐的聲音，江窈窈耳朵了。

“賣出去便賣出去了，只盼著是個好相與的人家就行，若不然便些往來便是。”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聽了一的江窈窈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用完膳，便隨著兩個哥哥回了自己的菡萏院。

遠遠地便看見烏漆麻黑的隔壁院子，瞥了一眼依舊不在意，只是剛轉頭便對上昏暗燭火下一張稚圓潤的小臉，登時被嚇了一大跳。

“小姐，奴婢已經有一天沒見過您了……”

對上薇幽怨的眼神，江窈窈難得心虛，踮起腳尖了一把薇的小臉，真誠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帶你一起去！”

說罷看了看明明比還要小一歲卻長得比還高的薇，不滿地嘀嘀咕咕，“真是的，長那麽高做什麽……”

薇沒聽清在說什麽，得了應承後蠻開心的，“小姐，可要奴婢現在服侍您洗漱？”

窈窈是個幹淨的，即便手裏還拿著剛與江沅沅換的話本子，強忍著迫切觀看的念頭點了點頭，“嗯。”

夜漸深，菡萏院還亮著燭，江窈窈正趴在貴妃榻上聚會神地看著話本子。

昏暗的燭火下，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又白又。

薇湊近看了看，低聲道：“小姐，您該歇息了……”

江窈窈正看得興起，聞言皺了皺小眉頭側了側子背對著薇，撅道：“再等等嘛～”

再等等，那您又要熬夜了，更何況明日還要早起去上學！

薇還想再勸，突然聽到院外響起王婆子的聲音。

江家也不是那大富大貴之家，因而府中也沒有太多的下人，菡萏院裏也僅有薇和王婆子服侍。

薇是小姐的丫鬟，主要服侍小姐，因而那些重的活兒便給王婆子。

只是都這個點了王婆子在同誰說話？

夫人！

肯定是夫人回來了！

薇推了推江窈窈，急聲道：“小姐小姐，夫人來了！”

江窈窈瞬間警鈴大作，猛地從貴妃塌上跳下，赤著腳慌忙上了床，靈活一卷便把自己卷個蠶蛹，裏嘟嘟囔囔道：“我睡著了……”

這般嘀咕著，沒想到真的很快便睡著了，想來也是困極了。

夜已經深了，楊婠寧剛陪同江泓從縣衙回來，不放心小閨便過來瞧一瞧，好在這小妮子也沒讓心。

遠遠看了一眼小姑娘睡得正酣的小臉，便回去了。

“砰”“哐”“嘩啦”——

什麽聲音？

睡中的江窈窈眉頭皺，但實在太困了，拉起錦被一把蓋住腦袋又沉沉睡去。

但總歸睡得不太安穩，天大亮之際，耳邊又傳來一道門開的聲音“吱呀——”

裹蠶蛹的江窈窈終于探出了小腦袋，被熱氣蒸得小臉紅撲撲的，腦門上的頭發也睡得糟糟的，一呆翹起，看起來有點呆萌。

但的神卻是怒氣沖沖的，“怎麽這般吵？”

“啊啊啊啊啊我覺我一整晚都沒睡好！”

生氣(*￣m￣)

薇也是第一見小姐醒得這般早，聞言便了然了。

走上前給小姐理了理額頭上捂了許久有些汗的碎發，溫聲道：“隔壁那院子賣出去了，想來新主家急著要住，所以昨晚才這般吵鬧……”

見其臉還是不太好，又安道：“小姐您消消氣，奴婢估著他們也快搬完了，今晚定是不會吵了！”

薇這小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子綿了些。

江窈窈可不是那等了委屈然後獨自生悶氣的主，換好統一制樣發下的學院服，領著比高一個個頭的薇氣勢洶洶地往正院走去。

要去告狀！

小小的個子，氣勢卻十足，走間擺飛揚，似一只振翅飛翔的雀兒，鮮活，朝氣。

經過花廳時，眼尾餘恰好看見一抹悉的影，轉頭去看，便見自家爹娘正坐在裏邊，客位上還坐了一個著一襲白衫的男子。

沒多想，興沖沖朝楊婠寧招了招手，“娘親！爹爹！”

小姑娘的聲音傳來，花廳所有人的目都看了過來。

而江窈窈也得以看清了這位客人的面貌，往日裏覺得誇大其詞的語如今卻為了現實，眉如墨畫，面如冠玉，仿若神仙玉骨。

世間竟會有人長得如此好看嗎？

答案是的。

看得呆住了，楊婠寧覺得有些丟人，忙上前將拉進來，請罪道：“小頑劣，還請莫要怪罪……”

說罷拉了拉江窈窈的袖，低聲道：“窈窈人……”

只是這到底要怎麽稱呼呢，此人拿著去世多年公爹的信，說明他是公爹的好友，只是……還在那裏糾結著。

而江窈窈已是微微擡頭，撞進那雙瞳深沉的眸子，傻乎乎地沖男人喊道：“叔叔好，我窈窈。”

就如同往常見親戚那般乖乖地問好，乖巧得就像一只小貓咪。

與昨日那個叉著小腰兇人的縱又活潑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但……都意外的可。

輕撚指尖佛珠，清冷矜貴的男人突然抿笑了笑，剎那間如百花盛開，聲音醇厚而低啞，“秦懷瑾。”

耳朵火辣辣的，江窈窈下意識手住嘟嘟的耳垂，心想難道這就是沅沅姐說的“耳朵會懷孕”的意思嗎？

此時楊婠寧笑容有點勉強，這個臭丫頭，怎麽就喊人家叔叔了呢？

也罷，既然他手上都有自家公爹的信，窈窈他一聲叔叔也無妨。

這般想著，心裏松快了些，沖秦懷瑾笑道：“你既然搬到了隔壁，那日後那我們兩家就是鄰裏，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便是！”

江泓倒是對自家小閨這機靈勁到滿意，他抿了一口茶道：“夫人說得是極，懷瑾你莫要客氣，我雖只是小小的一城縣令，但在我的能力範圍，只要不是那等傷天害理之事，我都可以助賢弟！”

“多謝。”秦懷瑾言簡意賅，顯然是一個寡言語的人。

江窈窈被楊婠寧拉到一旁坐下，聞言擡頭去看那個男人，僅僅一個側臉卻依舊惹人注目。

但是有點不爽，原來這人就是吵了一整個晚上的罪魁禍首！

盯著男人指尖撚的佛珠發起了呆，直到這個長得俊無鑄的男人突然走到面前，被龐大的影籠罩，聞到了屬于男人上濃郁醇厚的檀香味。

他修長的手上正拿著一個暗沉的蘋果，這是魯班鎖，用檀木制蘋果模樣的魯班鎖。

“窈窈？”他拖著尾音，似乎在試探，“拿去玩。”

窈窈也不是第一次聽別人這般喊了，但莫名覺得從這個男人裏念出來似乎更為好聽。

接過男人手上的蘋果，擡眸沖男人甜甜一笑，腮邊的小酒窩若若現。

“謝謝秦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