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眠

正值傍晚, 天昏暗，亮澄澄的燭打在窈窈臉上, 顯得有些發白，屏住呼吸在門上——屋裏靜了靜，接著便響起了楊婠寧的聲音。

“你先別激，且聽我說……”

面對妻，江泓到底不敢不聽，只是他依舊板著臉一副不滿的模樣，畢竟他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含在裏怕化捧在手心裏怕摔了，這麽早就將嫁出去，他哪舍得？

若不是實在太過離經叛道，他都不想窈窈嫁出去，直接留在家裏養一輩子得了，況且就算他老了，不還有兩個兒子不是？

“你說吧，我倒要看看這陳家到底有個什麽理由！”

楊婠寧蹙著眉, 將今日在陳家的所見所聞都一一說了, “那老太太的子你也是知道的, 婉晴最近也越來越不好，們就怕有個萬一……我瞧們的意思是想親眼看著文禮娶媳婦，這樣就算去了也沒了憾……”

攥了手中的帕子，“可是我們窈窈還這麽小……”

聲音越來越低, 而院子外頭的腳步聲卻越來越大，有人來了。

窈窈躲到一邊的桂花樹後面去, 等看見江仲麟才裝作沒事一般走出來，“二哥。”

江仲麟是擡著蘋果進來的, 他力氣大，輕輕松松拿起，方才窈窈原本是同他一起的，只是嫌慢才先走一步。

“可是爹爹也回來了？”

窈窈抿了抿，“嗯，我好像聽到了爹爹的聲音……”

話音剛落，房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了，楊婠寧神如常，唯有江泓皺著眉頭臉有些難看，只是在看見寶貝閨時才出一個笑容來。

“窈窈、麟兒回來了？”

若是往常，窈窈早就跑過去抱著爹娘撒了，但此時的心頗為複雜，只沖楊婠寧抿一笑，“爹爹娘親～”

三人各懷心思，唯有不知的江仲麟熱道：“爹娘，今兒窈窈遇上一位老農，你們瞧，好生新鮮的蘋果……”

一籮筐的紅蘋果紅通通的，看起來大個又飽滿，江泓和楊婠寧微微訝異了一瞬，也正因此兩人神舒緩了些，尤其是江泓。

他看著兩個兒，溫聲道：“這段時間你們時常待在你們先生那，今晚就在家裏用膳可好？”

其實這也不算他突發奇想，方才楊婠寧的話終究在他心裏留下了漣漪。

即使他還沒下定決心，此時也想同自己的寶貝閨多相一會，想到他的寶貝心肝快要嫁出去，日後相見時間越來越，他便萬分不舍。

江仲麟沒什麽意見，唯有窈窈有些心不在焉。

等江伯麒從書院回來，一家人才用膳。

桌上江泓和楊婠寧更是對窈窈關懷備至，但兩人一向疼妹妹，江伯麒和江仲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為了不讓爹娘察出異樣，窈窈表現都同往常一樣，只是等從正院離去後，臉上才洩出一迷茫。

江伯麒停下來看著，溫熱的掌心了額頭，“窈窈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皎潔的月下，年溫潤如玉，正關切地看過來。

窈窈心底劃過一道暖流，抿一笑，抱著大哥的胳膊搖了搖，“沒有呀～只是大哥你最近好忙哦～”

聲音綿，尾音拉長，似是抱怨，更像是在撒，聽得江伯麒心頭發，他了小姑娘的花苞頭，輕輕一笑，“怎麽？覺得大哥冷落你了？”

窈窈連忙搖了搖頭，“沒有噠～大哥這段時間要準備秋闈，很是辛苦，窈窈怎可耽擱你？”

小姑娘表真摯，一雙眸子水汪汪的，江伯麒點了點鼻尖，“乖，等哥哥考完秋闈再好好陪陪我們窈窈可好？”

窈窈愣了愣，然後甜甜一笑，脆生生道：“好呀～”

等兩個哥哥走後，窈窈終于洩出埋藏在心底的緒，坐在窗底下的椅子上，對著天空那一彎月發起了呆。

方才爹娘的話，全部都聽見了。

婉晴姨子不好，是知道的，卻不知曉會如此嚴重……還有老太太……

兩位都是長輩，老太太倒還好，畢竟并不算十分親近，倒是婉晴姨將視若己出，疼有加，若真的來向請求早日嫁過去，如何能不答應？

更何況同陳文禮本就定了娃娃親，親之事本就理所當然，并不排斥，只是……

有些無法接現在就嫁過去，太快了、太早了……只要一想到要離開爹娘大哥二哥還有先生他們，便萬分不舍……

要知曉如今的大周，富貴人家的姑娘們一般都是年滿十八才會議親，畢竟富貴人家的姑娘都會上學，唯有窮苦人家才會在姑娘們及笄後就早早便將人嫁出去。

若是現在就嫁人，窈窈便要從此同書院告別，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婦人，就像楊婠寧一樣……

難以想象那樣的生活，還有先生……若是嫁人後便不能隨意出門，更何況先生還是男子，兩人再也無法同從前那般親近自在。

想到這裏，心下有些難過。

眉眼耷拉著，像條垂頭喪氣的小狗狗，薇見小姐一反常態的模樣，忍不住走到面前來，輕聲道：“小姐？”

若是往常就算再晚，小姐都會過去梧桐小院一趟，今晚卻是反常的寧願回來坐著發呆都沒有過去，可是同秦先生置氣了？

薇這般猜測著，卻不好問出來，“天已晚，讓奴婢服侍您去沐浴可好？”

窈窈強打起神來，沖笑了笑，“好呀～”

*

沐浴過後，薇仔細地拿幹淨的帕巾給窈窈幹了頭發，窈窈一頭烏發又長了，一手握不住從手中洩出，順。

薇看著銅鏡裏正在走神的小姐，小聲道：“小姐可要歇下了？”

窈窈回過神來，對上銅鏡裏薇有些擔憂的眼神，微微頷首，“嗯，我沒事，你別擔心！”

說罷還沖笑了笑，看見小姐臉上的笑容，薇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秦先生這麽寵自家小姐，想來再如何也不會太過生氣的罷！

許是明日就能好了，這般想著便吹熄了燭火掖上門回到外間睡下了。

然卻是不知躺在床榻上的人兒并沒有睡去，窈窈睜著烏溜溜的雙眼看著昏暗的帳頂在發呆。

須臾轉了個面向窗外，也不知是哪的燭火一下子滅了，屋裏頓時變得黑漆漆的，當真是一點都不見了。

這樣也好，出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勾著帳幔玩，卻是不知一牆之隔的梧桐小院裏，一襲白袍的男人正黑眸幽幽地凝視著這院子。

他親眼瞧著菡萏小院的燭火亮起，又熄滅，直到再無靜。

他靜靜地坐在秋千上，手裏撚著一串佛珠，清冷的月灑在他上，顯得他面容越發俊妖異。

他深深凝視了一眼安靜漆黑的小院，起回了屋，明亮的燭火隨即熄滅，周遭陷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蒼穹上的明月散發著亮。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窈窈終于忍不住起，小心地索著點了燈，明亮的燭火很快照亮了這片小小的天地，往窗邊走了過去，看見隔壁的梧桐小院漆黑一片，不由得抿了抿。

此時腦海裏糟糟的，各種紛雜的念頭浮現，讓心頗為煩躁，索就坐在椅子上對著外面的月亮發起了呆，涼涼的夜風吹進來，也吹散了心底的煩悶。

不知不覺地回憶起了今日發生在紅楓林的一切，火紅的紅楓林間，男人一襲白袍，面容俊無鑄，恍若天神……他作優雅矜貴，慢條斯理地將咬出牙印的蘋果吃進裏……

突然一道打更聲傳來，窈窈一下子清醒過來，拿著筆看著畫上清冷矜貴的男人，忍不住咬了咬。

“先生……”低低的呢喃聲傳來，很消散在夜裏。

窈窈看著墨跡幹的畫又發了一會呆，才將剛畫好的畫仔仔細細卷好然後塞進畫筒裏。

私心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包括先生。

突然心思一轉，又重新回到桌前畫了一副畫，同方才那副畫一樣的背景，火紅的紅楓林，繽紛的落葉，悠閑自在的馬兒，唯獨不見一襲白袍面容俊的男人。

打算將這幅畫給鄒夫子，作為此次的功課。

夜風習習，窈窈困意襲來，再也撐不住回到床上睡了過去。

只是心裏藏了事，到底睡得不安穩。

被薇醒時，還一臉困意。

“小姐，奴婢給您撲撲遮一遮眼底可好？”

窈窈看著銅鏡裏眼底青黑的自己，點了點頭，待收拾好才走出房門。

想起待會就要見到先生，輕輕呼出一口氣，下意識地彎了彎甜甜一笑，“先生，窈窈來啦～”

今日穿的是一套藕荷的齊襦，梳著兩個小花苞，簪了兩朵同款的珠花，圓潤飽滿的珍珠散發著璀璨的，襯得可又甜糯。

下，笑容明，似乎沒有一點霾。

秦懷瑾沖笑了笑，遞上一杯溫熱的羊，溫聲道：“乖。”

窈窈接過來小口小口抿著喝，模樣乖巧，等喝完，秦懷瑾撿了帕子給了沾了漬的角。

窈窈看著他張了張嫣紅的小，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秦懷瑾溫地看著，并未催促，一如既往的縱容寵溺。

但……抱住男人胳膊蹭了蹭，乖巧道：“先生，窈窈去書院啦～”

秦懷瑾黑眸一暗，了小臉，嗓音低啞，“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