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黛才不管魏欽是不是在怪氣，誰讓他開口先問想吃什麽的。

況且腦袋真的是有些暈，這回生病肯定是元氣大傷，要好好補補的。

魏欽忽然笑了一下，不是冷笑，也不帶嘲諷。

明黛到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魏欽卻已經又恢複到那幅冷淡模樣，仿佛剛才那聲笑是明黛聽錯了，他將侯在門外的浦真進來：“還有什麽需要的，一并代浦真去辦。”

他說完便離開了。

的涼風卷著雨飄進屋，浦真站在門口笑著給明黛作揖：“明小姐！”

明黛細眉微蹙，有些煩躁，手指無意識地了右耳，分明就是聽見他笑了啊！怎麽還不承認！

目落在魏欽如青松般的背影上，見他肩頭更深的一片，輕哼一聲，不經好奇地問：“他撐傘了嗎？”

浦真笑著說：“外頭雨勢不大。”

明黛看向浦真，浦真瞧著約莫二十歲，長得眉清目秀的，和他那個總冷著臉的主人不一樣，說話時臉上都帶著笑，似乎很好說話。

猶豫了一下，聲音輕飄飄的：“你也認識明、我親生父母嗎？”

浦真是打小兒就在魏欽邊服侍，自然是認得的，他沒有料到明黛會突然問這些，愣了一下，拿不準明黛究竟想打聽什麽，擔心中了的傷心事，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心裏念起明遠夫婦，那真是他見過最溫和有禮的人了，只可惜運道差了，都不是長壽之人。

也不知道這位明小姐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吧！

不過明黛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很快轉過話頭：“也不知雨何時才能停。”

討厭這雨綿綿的天氣，漉漉的，讓人心煩。

浦真辦事利索，不到一個時辰吃食并兩套新就送過來了。

“這是我們大爺賠姑娘的裳，姑娘有事就去隔壁小的。”

明黛自然清楚自己上的裳沾了許多地上的污漬，也說不清是哪次摔倒上的，矜持的輕咳一聲，雖然他們要對此次嚇暈的事故負責，但也是有原則的，不是那種……

明黛眼睛忽然瞪大。

“哇！”

看清了新，竟然是翠華街百閣的！

這是用近來南直隸時興的松陵裁制的新，百閣單單是一匹松陵就要價二兩，更別提上面還綴玉鑲珠，甚至巧的刺繡都用的是真金真銀線，再仔細瞧這針線還是鋪子裏手藝最好的陳師傅的活計！

上個月方家二姐兒在百閣做了一套裳特地下帖子請們去府上做客炫耀呢！

明黛輕的面料，眼眸盈盈像是綴滿了星，瞧瞧，多漂亮的新服啊！還是最喜歡的綠！

喜歡極了，開心起來，渾上下遮不住的蓬飽滿的生機。

捧著裳，照著銅鏡比劃。

那人還真是一個有錢又大方的……賊寇！

明黛將裳小心翼翼妥帖地放好，走出屋，站著廊廡下往西邊看，兩家僅一堵牆隔開，踮踮腳了，估著給一架梯子都能翻過去。

琢磨著仰起頭，恰好看到魏家那二層小樓上陡然立著一道冷寂的人影。

雨霧模糊視線，天暗，但明黛還是認出了那是魏欽。

想到他送的漂亮裳，明黛彎著眼睛，沖著他招招手。

魏欽大抵是看到了，對著石榴樹下的明黛微微頷首，算是和打招呼了。

明家院中的石榴樹栽了將近二十年，魏欽忘了這石榴花往年是否也開得這般鮮豔奪目。

他手指虛搭著窗欞，微瞇眼，遠遠著那小小的雀躍的影消失在眼底，昨夜哀切凄慘的哭聲仿佛是他錯的記憶，他想的格既不像的父親明先生，也不像的母親梅太太。

魏欽在窗後上了一會兒雨景，剛要關窗，明家東廂房突然冒出大量的白煙，他記得這是明家的廚房。

又做了什麽？

“浦真！”

明家的小宅子和揚州城大多數的民居一樣是坐北朝南，三間兩廂式的格局，三間正房其中正堂待客用，東耳房作明遠的書房，西耳房是明遠夫妻的臥房，這兩日明黛都睡在這兒。

東西廂房都各兩間，西廂房從前是甄明珠的閨房，而東廂房一間是廚房另一間是堆放柴火雜的倉庫。

眼見明家院子裏的白煙越來越多，明黛也從廚房裏跑了出來。

明黛一手扶牆，一手捂著心口，猛烈地咳嗽著，天哪，怎麽會這樣？

“明小姐！明小姐！”

明黛吸著鼻子，擡手揮去眼前的煙霧，紅著眼睛，淚眼朦朧地循著聲音看過去，不遠牆頭上冒出浦真的腦袋。

“明小姐這是什麽況？”浦真眼睛被煙熏得生疼，帶著鼻音關心道。

“我燒水呢！”

明黛正想燒水沐浴再換上新服，點著了火，廚房裏卻全是煙，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白煙散了一些，浦真瞧著明黛滴滴的模樣，哎呦一聲，沒忍住問道：“你會燒鍋嗎？”

明黛立刻點頭，當然會：“我煎過茶！”

煎茶也要先用小爐子將水煮好，現在只是換個大家夥，怎麽就不會了？

“這麽多煙估計是柴火了，小姐你挑著幹的柴火燒。”浦真提醒。

用的柴火想必是幾年前明宅還住人時留下的，柴火堆在倉庫角落裏，肯定沾了氣。

明黛恍然大悟，還想多問幾句，見浦真指指的後：“有人敲門。”

明黛回過頭，一聽，果然有人敲門，連忙跑過去開門。

來人是位材稍顯滿的婦人，婦人打著一把油傘，穿月白長衫外套一件褐比甲，發用一細長的金耳斡挽在腦後，雙耳帶一對金丁香耳環，很是和藹的模樣。

“是明家姐兒吧？夫家姓謝，就住娘子對門，街坊鄰居們都我謝六嬸。”

“六嬸好，”明黛微微屈膝與見禮，“六嬸我明黛就好。”

謝六嬸側避開行禮，扶起，一邊細細地打量明黛，一邊笑著說：“姐兒客氣了，瞧著巷子裏全是從你屋裏冒出的煙，特地過來瞧瞧姐兒是不是遇著什麽事兒了。”

不由得再心裏暗暗驚嘆，這明家姐兒真真像是畫中的仙娘娘。

明黛出現在雙柿巷的當天，四周的鄰舍們就都知道了，沒有不好奇為何突然回明家的，只是明黛閉門不出，們也不好貿然打擾，直到這會兒才讓謝六嬸尋到機會上門。

明黛沉默了一下，沒想到燒個水，把大家都引了過來，耳廓微紅，只好又解釋了一遍。

聲音和聽得謝六嬸很是舒心，知道不是什麽大事就放心了，以為著火了呢！

見明黛弱弱的，不由下心腸，聲道：“姐兒要在這兒長住嗎？”

明黛纖長的睫扇了扇，明顯愣住了。

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謝六嬸看的反應，暗自搖頭，自然地拉起的手，寬地拍了拍。

“以後若是遇到問題盡管去對門找我。”

明黛下意識地點頭。

謝六嬸躊躇片刻，忽而環顧四周，湊近兩人的距離，低聲音小聲說：“我們雙柿巷是個好地方，只一樣，千萬要小心！”

明黛聞言瞪大了眼睛。

“小心隔壁！”謝六嬸越發覺得明黛可憐，也不知道在甄家遭了什麽事突然獨自一個人跑回明家，偏偏趕巧，家隔壁魏家消失了好幾年的煞星竟然也回來了。

“記著，不管白天夜晚都要鎖好門窗，萬一見苗頭不對，就去報！”

明黛懵懵的和謝六嬸告別，轉看著隔壁魏家，琢磨了許久，腦袋都有些犯暈了，清咳一聲，將煩拋諸腦後，不管那麽多了。

那頭浦真打探完明黛又出了什麽事，回到屋中回稟魏欽。

他瞧著那明小姐不像是能照顧好自己的樣子，恐怕日後還有的是熱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