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魏欽此番行程并不急, 馬車也駛得慢，天黑到了樸樹灣，距離儀真縣尚有二十裏路, 便決定當晚在樸樹灣停宿。

樸樹灣村落聚集, 只有一家臨著道的客店, 門口掛著招牌燈籠，另外用茅草搭的馬廄裏已經栓了四五匹騾馬車架。

魏欽一行人的馬車方在店門口停穩, 店小二就迎了上來，這個時辰到的大多是投宿，店小二連忙引著衆人了廳堂。

這間客店在鄉野中，常有過路買賣人經過，但此離周圍縣城都不算遠，再趕半日路也到了, 因而雖是個大店, 但陳設條件有些簡單, 不過好在還算幹淨。

前廳作食肆, 後面宿客，二十幾間客房, 共有五間上房, 都被魏欽定下。

上房管著一日三頓葷飯, 來去住一日需得紋銀一兩, 上房裏布置得倒不像外面那般簡陋, 反而十分溫馨舒適, 熏著淡香, 欄桿地罩掛紗簾, 通鋪地氈，書案圓桌妝臺架浴桶應有盡有, 架子床上鋪著幹淨的席蓋被。

明黛很住店，不免覺得新奇。

百宜正看著店小二幫忙把行李送過來，明黛走到月窗前，起窗紗，推開菱格窗扇，窗外有條小溪，對岸楊柳滴翠，探出腦袋往外看，一轉頭看到隔壁窗戶也開著。

魏欽就住在隔壁。

月窗前搭著幾朱欄，明黛扶著朱欄，傾往隔壁窗後看。

站在窗後氣的魏欽聽到靜，看到明黛的姿勢，忍不住皺眉：“你別翻下去。”

明黛搖頭：“我小心著呢！”

又不曾整個人都趴在欄桿上，問他：“你過會兒是去前面吃飯，讓他們送到客房裏？”

“我去大堂裏吃飯！”

明黛後傳來陳愖的聲音，回頭看住在客房另一邊的陳愖。

陳愖在房裏聽到他們說話，自己冒出來主說：“好不容意出來一趟，一直待在房裏多無趣。”

明黛很是贊同：“來的路上我還瞧見有個老大爺支了個烤魚攤，走半刻鐘就能到，我們可以去買一條帶回來。”

“那我再拿壺酒。”陳愖附和道。

兩人平日裏雖不大對付，但都十分湊熱鬧，一拍即合。

被晾在一旁的魏欽目微沉，等著明黛從百宜那兒拿了錢袋子，才想起來魏欽：“你呢？”

魏欽瞇著長眸看，角勾出一抹冷笑。

片刻之後，走出客店，明黛抿看了一眼提著燈籠走在左手邊的魏欽。

“我陪你去，你不高興？”魏欽眉梢一揚，淡淡地問。

明黛彎彎眼睛，呵呵幹地笑了兩聲：“怎麽會呢？”

“好啦，好啦，我們快走吧！萬一那位老大爺回家了呢！”

手掌下意識地抓住他擡起的手臂，將他往前拽了一下，只一下便收了手，雙手背在後，腳步輕快。

魏欽垂眸看，將燈籠往前照了照。

好在老大爺烤魚攤還在，這會兒也沒有別的客人，明黛買了兩條烤魚。

攤子很小，老大爺坐在一只矮凳上，左手邊放著三只木桶，右手邊便是烤魚的地方。

老大爺的烤魚不是直接將魚放在火上烘烤，而是在火盆上架著瓦罐片，淋上香油，等油了再把魚放到瓦罐片上，最後灑上辛料慢慢煎。

明黛好奇地蹲在火盆前看著，不一會兒便有香氣傳來。

明黛著滋哩啪啦響的瓦罐片，輕輕的“哇”了一聲，轉頭找魏欽的影，找他分。

魏欽站在幾步之外，在黑夜中，只瞧見昂藏的姿，看不清他的神。

明黛對著他招招手，盛邀請：“你快來聞聞，好香啊！”

魏欽緩步走到側，垂眸看著星燦璨的眼睛。

“香吧！”明黛仰著頭笑瞇瞇地說。

魏欽角彎彎：“嗯。”

焦香伴著醬水香料的味道卻是聞起來不錯，不過……

魏欽眉心微，鼻翼翕，有一糊味撲鼻而來，不像烤魚的香氣，反倒像是布帛燃燒的氣味。

念頭一湧，意識到不對勁，魏欽快速朝明黛腳邊看去。

攏在彎裏層層堆疊的擺不知何時落，垂了一角在火盆旁，飛濺的火星落在綢布上燙出零星的破，本來不過只是毀了一件子。

可明黛正樂滋滋的專注地聽著老爺爺說話，時不時點點頭，同時還不忘好心給魏欽騰地方，腳尖移，往旁邊挪了挪，讓他也能瞧得清楚：“你看。”

本沒有防備，本就離火盆近的擺，隨著的作，沾到搖曳的火苗，火苗瞬間吞噬過去。

明黛也聞到了特殊的味道，鼻尖輕嗅，尋著味道看去：“啊！”

手舞足蹈的驚跳起來，扇著擺，就要手拍打滅火。

電石火，幾乎是一瞬間的反應，魏欽飛快地抄起一只木桶，朝上潑去。

“滋啦”一聲，一涼，火滅了，明黛嗡嗡響，也傻掉了！

那老大爺顧著給明黛講如何烤魚，視線也阻，本沒有注意到火燒到明黛上，連忙起看況：“哎呦！姑娘你沒事兒吧！”

明黛從手臂到鞋，了個通，雙手揪著燒了一半的褶，眼睛瞪得圓圓的，低頭看一看，在擡頭呆呆地看著魏欽，目驚懼。

魏欽沉著臉，彎下腰，檢查火有沒有燎到的，褶前擺燒到膝蓋，出裏面的完好無損的襯，好在反應及時，沒有燒到的部，只是了，在上。

“沒事，”魏欽眼皮子直跳，一張俊臉沉著，起告訴明黛，聲音也是十分冷。

“人沒事就好，姑娘放心，這桶滅火的水是幹淨。”老大爺心裏愧疚，連忙道歉。

魏欽若是拿的放魚的桶澆水滅火，那明黛現在更狼狽。

明黛轉頭看老爺爺，聲音哽咽：“沒關系，是、是我自己沒有注意！”

魏欽隨後著出一顆小碎銀，遞給攤主，烤魚也不要了，轉牽著明黛的手，往客店走。

便是還未出夏，上粘著服也是涼颼颼的，不過在涼，也沒有明黛心裏涼，神凄慘，目恍惚，任由魏欽拉著。

往前走了一段路，魏欽突然停下腳步，轉著明黛，忍不住嘆息。

明黛蒼白著一張小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地看著他，吸了一下紅彤彤的鼻子，瓣張了張，話還沒有說出口，先癟起來了。

魏欽的面比明黛還難堪，他膛深深的起伏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又生氣又無奈。

真是……

他長臂舒展，將輕輕地攬懷中，一只手掌著的腦袋，一只手輕輕地拍著纖細的背脊：“好了，好了，沒事了。”

他板著臉，兇的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明黛就繃不住了，嚨哽咽，淚眼嘩嘩往下掉，雙手環抱他的腰，手指揪著他腰後一片裳，埋在他肩頭哇哇大哭。

又慘又好笑了。

魏欽覺到肩頭的濡，作更加輕緩。

“完蛋了！”明黛一邊哭一邊泣著低聲喃喃。

“我、我要怎麽回、回去！”明黛抹著眼淚，推開他，低頭看看自己，只看到上在夜中的襯管和答答的鞋子。

繡鞋沾了水，走起路來咯吱咯吱的響，想到這兒，明黛眼淚都掉下來。

要這樣回去嗎？多丟人吶！

明黛只覺得天都塌了。

忽然肩頭一沉，寬大的袍子罩下來。

明黛提著套在上拖地的道袍，吸吸鼻子，看著只穿著中單的魏欽：“所以我們要一起丟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