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韻手機又響,看了眼，沒猶豫掛了。

氣氛一時有些抑,小老太也來勸：“紹國工作確實累。”

林疏雨不知道說什麼,好像里的一塊沒愈合的潰瘍，每次聽到這種爭吵都很不安。

許元嘉扯扯袖，忽然開口：“不是想看電影嗎。”

“嗯？”林疏雨一時沒反應過來。

“走吧。”他利落穿上外套，對林疏雨使了個眼,走出門才聽到他嘆氣，“路上給爸打個電話，年哪能這麼過啊。”

“是不是。”許元嘉又把手搭在腦袋上，晃的七八糟，直到林疏雨不滿大喊：“哥！”

許元嘉悶笑出聲，慢悠悠轉正題：“說吧，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下午看你就不對勁。”許元嘉的目在臉上逡巡，“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沒吧。”林疏雨下意識了自己的角：“有這麼明顯嗎...”

“讓我猜猜，”許元嘉放慢腳步，“小姑娘長大了，有心事了？”

“什麼長大不長大。”林疏雨垂眼踢著小石子嘀咕，“你也沒比我大幾歲。”

“所以真談了？”許元嘉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意外。

“沒有！”林疏雨慌打斷，停了下，聲音卻越來越小，“不是談。”

“他不知道。”

許元嘉懂了，點點頭，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溫暖的暈。他轉過頭雙手在羽絨服口袋里，語氣出奇地溫和：“是暗啊？”

林疏雨抿了抿，垂下的睫在臉上投下一小片影，嗯了聲又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好好學習，想的是不該想的事。”

“這有什麼。”許元嘉語氣輕松，“我以前也這樣。”

許元嘉突然說：“你還記得高二的時候我回家總會晚半個小時嗎，是因為晚自習結束會來找我問題。”

林疏雨驚訝地抬頭，看見許元嘉眼里帶著懷念的笑意。

“整整兩個月。”許元嘉手拂去肩頭小飛絮，“后來畢業聽說出國了。”

夜風掠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許元嘉的聲音混在風里，格外溫：“所以不用覺得奇怪，也不用著急。這種心...”

“很珍貴。”他最后這樣總結道，“這個年紀喜歡和好一個人，都像天氣有云有雨一樣正常。”

許元嘉沒有追問是誰，也沒有調侃，只是安靜地陪著走在去電影院的路上，街邊的櫥窗里裝飾著明亮的擺件。

“況且，我也很開心，你沒有因為小時候的事對失去憧憬。”許元嘉再次了林疏雨的頭發，這次作很輕，“好了，別想了，再晚趕不上開場了。”

“那許叔過年回不來這事怎麼辦。”

“當然是讓他自己想辦法，你別擔心了。”

林疏雨只好點點頭。

那晚電影有點無聊，睡前林疏雨又想到了那條朋友圈，翻來覆去不踏實，最后打開p圖件導了一張自己拍的雪景圖，再從其他幾個代寫名字里摳了兩個字，組了一個誰也不認識的新名字，當然，最后一個字是周。

發了一個僅他可見的朋友圈，又放了幾張代寫圖，配文：開展新業務。

這件事在林疏雨這里才勉強的苦結束。

后來幾天林清韻再也沒提許紹國，直到除夕夜。

北方有過節吃餃子的習俗，除了外婆其他人都在忙活年夜飯，林清韻手上沾著面，忽然聽見外面鞭炮聲里夾雜著聲自己的名字。

是在外面洗手的林疏雨先看見，風塵仆仆卻悉的影左右手提著滿滿的紅禮盒。

“許叔。”瞪大眼，“你怎麼回來了。”

許紹國爽朗一笑：“怕你媽再生氣。”

林疏雨愣了下，又笑得好開心。

一屋子人探出頭，“紹國？”

林清韻手中作停下，電話里說值班的人變卦地出現在眼前。

許紹國放下東西，笑笑：“清韻，我回來了。”

“你怎麼回來的，醫院不值班了嗎，還是...”

“老宋的事讓老宋去解決，以后不會了，元嘉說得對，什麼事都要把你們放在第一位，我們才是一家人。”

林清韻吸吸鼻子，眼眶有點紅，但還是做樣子瞪他一眼：“快來幫忙，累的我手疼。”

許紹國摘下手套和圍巾笑得更大：“你們都休息，我來。”

窗外竹聲此起彼伏，炸開一朵朵絢爛的煙花，熱鬧的氛圍過玻璃窗與屋的溫暖相融。林疏雨靠在窗邊呵出的白氣在玻璃上凝一小片霧氣，又很快被冷氣吞噬，這一年就像窗上模糊的影子，還沒來得及好好記住模樣，就已經悄悄溜走了。

突然想起元旦，想起那瓶藍的飲料，想起謝屹周說“希你依然勇敢”時的表。和他的記憶碎片在竹聲中顯得格外清晰，又在新年的鐘聲里漸漸遠去。

“五、四、三...”電視機里傳來整齊的倒數聲，“二、一！”

林疏雨輕輕閉上眼睛。

春晚里齊聲大喊，新年快樂！

再一句新年快樂，謝屹周。

窗外無數煙花同時綻放，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著硝煙味的風，帶著未說完的話，也帶著所有來不及整理的心事，就這樣繼續走向上一級臺階。

**

寒假后面的日子過得很快，又在外婆家住了一段時間，元宵節后就是開學。

新學期節奏明顯加快，一復習馬上開始。

三年的知識被不斷的濃，以專題形式循環訓練整合。

高二下的第一次月考，林疏雨年級第一，其中數學滿分，老師發卷念分的時候特地表揚林疏雨：“這次難度不小，理科班也沒幾個一百五。”

林疏雨笑笑沒說話，寒假提前寫完作業，年后又找許元嘉幫忙補習了導數和圓錐曲線兩個專題，看來效不錯。

晚自習結束，林疏雨和聶思思去了校門口外的小臺店，一人一碗魚丸米線，坐在靠窗位置。

夜風裹挾著槐花的清甜，天幕繁星點點，空氣中帶著未褪盡的春寒和初臨的暑氣，小街的煙火和燈環繞著三三兩兩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聶思思咬下魚丸大喊：“爽。”

“我現在覺自己就像那個被吸干氣的干尸，怎麼能這麼多考試啊。”

林疏雨幽幽道：“你現在才發現我們這麼多考試嗎。”

“但明顯更多了啊，每節課都要來一節小測，我上個廁所兩分鐘，回來找不到桌子了。”冷笑，“原來是被卷子埋了。”

林疏雨跟著笑。

其實這次聶思思沒考好，但心態好，不張，用的話來說，反正還早著呢，還有一年呢。

隔壁是燒烤店，孜然混著辣椒面的香氣時不時飄來，聶思思看見不遠幾個男生走來，猛的低聲音：“疏疏，那個誰。”

“誰。”

“謝屹周。”

林疏雨隨仰了仰的目看去，高挑的年被朋友圍繞，他們一群人在燒烤店外坐下，發出塑料凳椅你推我拉的噪音。

聶思思看怔住，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從知道林疏雨喜歡的人是謝屹周后，好幾次后悔自己在面前說了些什麼七八糟的八卦。

喜歡這樣一個人大概是難過的吧。

聶思思覺上次就很難過，但林疏雨不會主說，也不會問和他相關的消息，好像從來不會去爭取，也沒有想和他有可能。

“疏疏。”

林疏雨回過神：“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聶思思是試探。

“沒想什麼。”

“真的嗎。”

聶思思知道林疏雨沒自己心大，害怕傷心，一下特別認真說：“你可以跟我講，我一定會保的。”

林疏雨眼睛眨兩下，笑彎起來：“你覺得我在想什麼。”

聶思思：“覺你很難過。”

林疏雨搖頭，沒有。

“那你想和他在一起嗎。”

林疏雨也搖頭。

聶思思還想說什麼，聽見林疏雨的聲音。

“我只是在想，我會喜歡他到不喜歡為止。”

暗難過嗎，痛苦嗎，后悔嗎。

有。

說沒有才是假的。

林疏雨看著他的背影，校服脊背繃出的一道清淺弧線。

黃的罩燈暈覆在他周圍，年抬腕接過汽水，影流，那抹冷調的白顯眼也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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