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回今日穿的是重景花補子，頭戴鬏髻，猜想，這人大概是將自己錯認了宮里的，剛要說明況，手上便被那宦塞了一個托盤，盤中是一件繡花紋的織金曳撒。

“哎呦，我的姑，趕的吧。”

那宦隨即捂著肚子，一臉痛苦便狀，將推進了屋子。

那人力道太大，荷回險些要跌倒，好容易穩住形，正要出去，卻忽然聽見屏風后邊響起一道悉的聲音。

“進來。”

寧王

不。

荷回睜大雙眼。

是皇帝。

第29章

“替朕更。”

外頭鑼聲響起，紛的馬蹄在球場上奔騰，濺起粒粒塵土，聲音喧囂塵上，熱鬧不已。

這樣大的靜，襯得馬球場后頭的那間小榭越發靜謐。

黃花梨滿雕璃龍紋座屏上，男人高大的影影影綽綽，微微探，只聽‘啪嗒’一聲響，落下一子。

“朕的話，你沒聽見”他聲音淡淡的，隨手將手中棋子丟進棋簍里。

荷回下意識就要跑。

早知道就不該隨便走，而是早早到長亭席，如此，便是遇見皇帝也沒什麼，畢竟大庭廣眾之下，他要顧及的人那樣多，多半不會注意到自己這樣一個小丫頭。

如今這般，倒像是自己主送上門來的似的，難保皇帝不會多想。

擱下托盤就要走，子起到一半，整個人瞬間僵在那里。

視線中，一雙白底黑面龍紋靴穩穩踩在面前的氍毹上，擋住去路。

“抬起頭來。”

皇帝的聲音在頭頂緩緩響起。

荷回閉了閉眼，半晌，揚起腦袋。

皇帝只著一件汗衫，正垂眼靜靜著底下人，見著是，瞳孔閃過一意味不明的亮，抿了。

荷回慌忙跪下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可怕的靜謐在屋悄悄蔓延，荷回跪在那里久了，鬢發上生出些許薄汗。

“朕安。”

仿佛過去千萬年之久，皇帝的聲音方才再次傳來，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不是說要朕將從前種種都忘了麼，這又是做什麼朕不找你，你倒主尋起朕來了。”

他微微彎腰，著荷回垂下的眼睛，半晌，說，“擒故縱”

荷回雖讀書不多，但也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連忙解釋：

“皇爺明鑒，民并非故意來打擾皇爺，只是方才偶然路過此，被人塞了這東西，推了進來，并不知里頭是您。”

皇帝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潭井，深不可測，也不知信沒信。

荷回便將方才那宦的音容形、冠帽著講出來，“那位大伴應當是認錯了人，這才有此誤會，還請皇爺明察。”

也不知是不是荷回的錯覺，總覺得自己講完這一番話，皇帝眼睛里似乎約閃過一淺淺的……

失

他在失什麼

正當荷回疑，想著接下來要說些什麼時，皇帝忽然開口：“起來吧。”

他這是……信了

荷回松了一口氣，站起來，“多謝皇爺，民告退。”

剛抬起一只腳，便被皇帝住，荷回轉，只見皇帝用眼神示意腳下。

“朕的裳，你就這麼丟在這兒”

皇帝的用之，被這樣隨意丟棄，乃是大不敬之罪。

荷回連忙將托盤端起來，說著就要擱到一旁的黃花梨圓桌上。

皇帝背著手，聲音淡淡的，“你想待會兒朕親自拿進去”

端水拿，是宮人嬪妃的職責，當今天子自然不能做這樣的事。

荷回沒法子，只能又將裳端進里間去。

座屏后，是一張羅漢榻和一張架子床，羅漢榻中間擺著一方矮桌，桌上擱著一個棋盤，上頭黑白棋子靜靜擺著，想來在來之前，皇帝正一個人對弈。

沒有位置放東西，荷回不敢棋盤，只得將托盤擱在了羅漢榻上。

轉要出去，卻見皇帝正靜靜站在屏風后，堵住了去路。

“皇爺，民該走了。”鼓起勇氣提醒他。

皇帝卻張開了臂膀：“替朕更。”

荷回微微張開了，心中一驚，下意識后退一步，險些撞倒矮桌上的棋盤。

“皇，皇爺，這于禮不合，民給您去找宮人來。”

荷回被他驚得舌頭有些打結，心中疑，尋常皇帝邊都跟著一大群人，怎麼今日外頭這樣冷清，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王大伴呢

正想著，外頭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不知什麼人到了，將屋子圍了起來，可是這些人卻只是守在門外，并不曾進來。

皇帝靜靜看著，道：“這些都是東廠的錦衛，你想他們看見，你從朕這里出去”

聽聞是錦衛，荷回有些失，自己現下是不能隨意出去的了，皇帝說的對，外頭這樣多雙眼睛，人瞧見確實說不清。

荷回正猶豫間，卻聽皇帝再次催促，“還不，是覺得朕對你還有所企圖”

荷回連忙否認：“民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快過來。”皇帝道：“放心，就像你說的，朕什麼人沒見過，你品貌都不出眾，又不樂意，朕何苦在你這一樹上吊死。”

“朕還沒到不擇食的地步。”

聽他如此說，荷回剛提起的一顆心，這才稍稍松懈下來。

是啊，皇帝這樣的份地位，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哪里能一直惦記著自己又不是什麼香餑餑，當真能勾住一位雄主的心。

從前，他不過是因為那幾次差錯，所以對稍稍興趣罷了，如今一切回歸原位，皇帝只要稍稍將與那些娘娘們一對比，便會發現也不過如此，自然不會再對有任何想法。

大可不必自作多。

荷回穩住心神，將一旁托盤里的曳撒拿起來抖開，朝著皇帝走去。

皇帝卻道：“先褪汗衫。”

荷回頓了頓，回頭，這才發現那托盤上除了最外頭的曳撒外，還有一件月白汗衫和一件鵝黃塔護。

這兩件，都是穿在里頭的。

荷回猶豫道：“皇爺，這不……”

了汗衫，就要瞧見他的皮了。

原本以為只要替他穿上外頭的曳撒就，哪知道還要這般。

皇帝抬眼，淡淡道：“他們都等著朕出去，你難道，要朕親自手”

宮正教過規矩，宮中貴人，無論是皇帝、太后還是寧王，都沒有自己穿裳的，需得宮人伺候，以彰顯皇家規矩和威儀。

皇帝已經如此說，荷回要是再拒絕，恐怕要惹惱了他，只得將曳撒擱下，走到皇帝前，抬手替皇帝解開汗衫上的紐扣。

荷回低著頭，眼睛死死盯著那幾顆紐扣，不敢將視線稍稍往上一寸，手心里都是薄汗。

有一顆紐扣沾了手上的汗，怎麼都解不開，有些著急，萬幸，皇帝并沒有要催促的意思，荷回拿汗巾子了手，又試了幾遍，終于將那紐扣解開。

此時，荷回

的脊背上已經滿是薄汗。

抬手將汗衫向兩邊分開，皇帝白皙健碩的軀即刻出現在視線之中。

因為常年在戰場上打滾，皇帝的上有好幾刀疤，有一足有兩只手掌那麼長，從左一直綿延到腰腹。

這些傷疤并不可怖，反而無形之中增添了皇帝的威儀。

皇帝的腰很瘦，卻布滿，顯得十分有力道，這是荷回頭回瞧見別人的，心中驚訝，原來一個男人的腰，也能這麼。

“瞧過癮了”忽然，皇帝開口，打斷了的神思。

荷回回過神來，連忙收回視線，轉去拿新的汗衫，深呼好幾口氣，方才又將子轉過來，踮起腳尖為皇帝披上。

別著臉，不敢看向皇帝。

因為皇帝比高出許多，為他穿時，荷回只能踮著腳，為了不讓手指到皇帝的，荷回小心翼翼，不敢有毫松懈。

皇帝忽然微微抬頭。

荷回夠不著，只得將腳踮得更高，最后終于一個不慎，子一歪，就要往皇帝懷中靠，荷回連忙手去擋，回過神來時，剛好瞧見自己的右手落在皇帝的左上。

皇帝將目沉了沉，呼吸微重。

荷回抬頭，很快反應過來，仿佛到塊燙火山芋般，連忙將手收回。

“皇爺恕罪!”

瞳孔里泛著水，像是嚇壞的模樣，深怕皇帝以為自己是有意為之。

皇帝只是靜靜著，不知在想什麼，半晌，移開了視線。

“意外而已，繼續。”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yanqing/06_b/bjYwJ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