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那棵老桂樹，花期已過，只剩下幾片枯黃的葉子，在風中瑟瑟發抖。

幾只麻雀在枝頭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著，倒也添了幾分生氣。

“秋意是真濃了。”崔寶珠攏了攏上的薄衫。

清晨的涼風，吹在上，已經有些寒意了。

“再過些時日，怕是就要冬了。”

“玄之哥哥……他如今寄住在安遠伯府，雖說是親戚，但伯府人多事雜，未必能事事都替他想得周全。”

京城的冬日，可是冷得很，若是衫單薄，了寒，可怎麼好？

“安遠伯府那邊，也不知道有沒有替他備下厚實的冬。”

楊家家大業大，楊顯忠又是伯府嫡長子，自然是錦玉食，不會短缺。

可玄之哥哥，畢竟是寄人籬下，份上總歸是隔了一層。

他那個人，瞧著就不太會照顧自己，平日里心思都放在書卷上，對于這些瑣事，怕是不會太上心。

崔寶珠越想，越覺得不放心。

“不行，我得替他準備一些才是。”

文娘端著早點進來，正好聽見自家姑娘的嘀咕，將托盤放到小幾上，笑著打趣道：“姑娘這是又惦記上誰了？莫不是又有什麼新奇的點心方子，要做給李公子嘗嘗？”

崔寶珠臉頰微紅，嗔道：“文娘，你又取笑我！”

“我這是……這是正經事！”跺了跺腳，強調道。

文娘忍著笑，連連點頭：“是是是，姑娘說的都是正經事。奴婢不多了。”

看著崔寶珠那副認真的小模樣，心里卻是暖洋洋的。

家姑娘就是這樣，一旦對誰上了心，那便是掏心掏肺的好，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那人面前。

得先做幾件的夾襖，要用最和的細棉布做里子，外面用素的湖綢，既保暖又舒服。

再做兩件外穿的鶴氅，或是直，嘛……玄之哥哥平日里喜歡穿素凈些的，月白，或是淺青就很好。

想起李玄之常穿的那幾件裳，多是素雅的，襯得他越發清逸出塵。

料子得用上好的云錦，或是織金的緞子，既要保暖，也要面些。

還有鞋，冬日里腳下最容易寒，得用厚實的氈，鞋子也要絮上暖和的棉花，鞋面用黑的緞子，再繡上些簡單的回紋圖案，既耐臟又雅致。

越想越起勁，掰著手指頭一樣樣地數著。

那畫面，是想想，就讓心里甜滋滋的。

“文娘，”崔寶珠興沖沖地問道，“咱們庫房里，是不是還有幾匹上好的天青云錦？就是前年我生辰時，外祖母送來的那一批？”

那云錦澤清雅，質地，用來做鶴氅最是合適不過了。

文娘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的，就放在西邊那口描金的樟木箱子里。姑娘若是要用，奴婢這就去庫房里找找看。”

“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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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之看著那四個字，先是一怔，隨即，低低地笑出了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書房回，帶著幾分愉悅，還有幾分得逞的得意。

這丫頭，倒還真聽話。

“陛下。”

總管太監得喜，正躬立在不遠，神恭敬。

“何事？”李玄之淡淡問道。

“啟稟陛下，再過半月，便是冬獵之期。”

“禮部那邊擬了份隨行員的名單，請陛下過目。”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本奏疏，雙手呈上。

李玄之接過奏疏，隨意翻看了幾頁。

上面麻麻寫滿了員的名字和職銜。

他合上奏疏，遞還給得喜。

“名單便按此擬吧，無需再改。”

“是，陛下。”得喜應道，接過奏疏。

李玄之沉片刻，又開口道：“對了，去年冬獵，朕獵到的那幾只白狐，皮子可曾鞣制好了？”

“回陛下，早已鞣制妥當，收在庫房里了。那皮子通雪白，澤極好，是難得的上品。”

李玄之點了點頭，角又泛起一若有若無的笑意。

“嗯。”

“傳朕旨意，著務府的巧匠，將那白狐皮，制一件披風。”

他頓了頓，補充道：“款式……要新巧些，兒家穿著合的。”

又吩咐道：“喚楊顯忠進來。”

不多時，楊顯忠便快步走了進來，躬行禮：“陛下。”

李玄之看著他，道：“朕記得，安遠伯府東側，似乎有一院落？”

“回陛下，確有一院落，原是戶部一位侍郎的別院，只是那侍郎去年外放，便一直空置著，前些日子掛牌要售賣。”

李玄之點了點頭：“嗯。”

“你去，將那院子買下來。”

“臣遵旨。”

楊顯忠垂首恭立，心頭卻不平靜。

陛下為了與崔大姑娘見一面，于萬機宸翰之中，是出那片刻的閑暇。

這般步步為營，溫攻勢，只怕那崔大姑娘，早晚要被陛下牢牢攥在手心里了。

“說起來，朕為你賜婚之事，你……可還滿意？”

楊顯忠聞言，心頭猛地一跳！

來了！

那日，自家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妹妹，讓崔大姑娘給做嫂子。

楊顯忠只覺得后背瞬間便沁出了一層冷汗。

“臣，楊顯忠，叩謝陛下天恩！”

“陛下為臣指婚，臣激涕零，萬分滿意！”

他抬起頭，臉上努力出一真摯的笑容。

“臣與……與臣那未過門的妻子，雖未曾深，但臣早已聽聞，是京兆尹錢大人家的嫡長，名喚婉寧。”

“錢家家風清正，錢大人為清廉，在朝中素有賢名。”

“錢姑娘更是……更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容貌端莊，乃是京中貴的典范。”

楊顯忠絞盡腦，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贊之詞，都用在了這位素未謀面的錢姑娘上。

“臣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如此厚，為臣覓得這般良緣！”

“臣……臣實在是……喜不自勝！”

他一邊說，一邊抬眼，觀察著陛下的神。

只見陛下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楊顯忠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臣如今，只盼著早日將錢姑娘迎娶過門，夫妻和睦，孝敬長輩，為陛下分憂，為朝廷效力。”

“至于其他……臣絕無半分非分之想！”

“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蒼天可表！”

“若有二心，便臣……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話說得，已是有些賭咒發誓的意味了。

“哦？”李玄之拖長了語調，“當真如此滿意？”

楊顯忠聞言，頭點得如同搗蒜一般。

“千真萬確！比真金還真！”

“臣如今做夢，都能笑醒呢！”

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陛下一看究竟。

李玄之看著他那副恨不得指天畫地的急切模樣，終于輕笑了一聲。

“罷了。”

“你既滿意，朕便也放心了。”

“錢家姑娘，確實是個不錯的。”

“你與，也算是郎才貌，門當戶對。”

“往后，好生過日子便是。”

楊顯忠聽著陛下這略帶安的語氣，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他暗暗松了口氣，額角的冷汗，卻依舊未干。

“臣……遵旨。”

“謝陛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