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說完之後，唐昆月也沒有給人拒絕的機會，直接轉進了屋裏。倒是不怕姜若會不跟過來，在看來，姜若就算再怎麽寵，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丫鬟。

率先在主位上坐下來之後，看見後面跟上來的低眉順眼的子，目中閃過不屑。

“聽說你要跟著表哥去京郊住上一段時日？”

姜若愕然，聽世子爺的意思，去江南應該是一件比較要的事兒，沒有太多人知道才對，表姑娘怎麽知道？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只好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奴婢都聽世子爺的吩咐，也也不明白。”

“你這是用表哥來我？”唐昆月問，臉沉下來，很不好看。

可的緒要比臉更差，甚至有種事離自己掌心發展的恐慌。安王府和唐家現在的關系微妙，一開始覺得自己能等，等兩家消除誤會就能嫁過來。

可現在母親居然有了替相看的心思，說不準哪天自己的親事就會定下來。這讓無比焦躁，焦躁之下居然聽說了表哥要帶小丫鬟出去單獨住上一段時間的消息。

表哥從來不耽于，可這三番四次破例算是什麽。上次姑母幾日，他帶這個小丫鬟出去，姑且認為是表哥想用這種方法來讓自己死心。

那現在呢？

“你去同表哥說，你不願意出去。”唐昆月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解決面前的問題，“等表哥離開之後，我再找個機會將你的賣契贖回來。”

姜若搖搖頭，“奴婢怕是做不到。”

“哦，怎麽，嫌棄不夠？我可以再給你一百兩銀子。”唐昆月不在意地道，“做人也別太貪心，貪多了有沒有命花還是一回事。”

姜若看了一眼，心裏想是不是為高權重的人都有不聽人將話說完的病。韓宴之是這樣，夫人是這樣，就算是唐姑娘也是這樣。

可這分明就不是銀錢的問題。

心裏清楚，有些話說出來唐姑娘怕是要生氣，到時候不知道要怎麽懲罰自己。再者說唐姑娘是世子爺的親表妹，兩個人之間還有點兒糾葛。不想兩頭被罰，幹脆就老老實實跪著，沒敢再開口。

可在唐昆月看來，這就等同于一種無聲的挑釁，猛然站了起來，往小丫鬟跪著的方向走過去。

“怎麽，還不願意？”

睥睨著跪著的丫鬟，忽然視線一頓，注意到丫鬟服遮掩下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紅痕。

“這是什麽？”說完之後，手就要去抓人的領。

姜若仰面朝著後面，直接躲開過來的手。

唐昆月邊的丫鬟桃枝瞧不過去了，忍不住替自家姑娘抱不平，“我們姑娘又沒對你做什麽，躲什麽躲，難不有什麽不得見人？”

姑娘不方便出手，就來。說這話，桃枝就將自己的袖子捋了起來，上前去就要撕姜若的領子。

兩個人對上一個，自己可以說是毫無勝算。

姜若懷裏還揣著不能見人的東西不敢讓人知道，這時候也顧不上所謂的尊卑，抓自己的領子質問著，“姑娘這是在做什麽？奴婢好歹也是世子爺近旁侍候的人，斷然也沒有這樣侮辱的道理。”

“你一個奴婢還分這個的人那個的人不！”桃枝更是火大，“世子爺也是我們姑娘的親表哥，同我們姑娘從小一長大，還使喚不你不。”

說完之後就上前拉著。

姜若之前做的是繡活，有時候需要搬沉重的繡架，力氣自然不會小，兩邊居然這麽僵持住。

桃枝氣狠，猛得松開手，質疑：“你藏的這麽幹什麽？是不是了東西！”

“沒有。”姜若張得手心攥著一把汗，不肯認這盆髒水。

而在掙紮當中，的領散開不，下面是細細的紅痕，紅痕一路蔓延到裏面更深，無一不在刺痛著唐昆月眼。

顧淮安居然真的寵幸了這個低賤的奴婢。

不敢相信，也不能接，手指一直在發抖，覺得窒息一般的難，究竟是哪一點比不上面前這個下人？

要出有出，要相貌有相貌，還同表哥有這麽多年的。

所以為什麽？

芙蓉聽著裏面的靜，覺得況不對，連忙轉往徐嬤嬤的屋裏跑去。徐嬤嬤覺得頭疼，不明白表姑娘怎麽了，連忙讓信和去傳信讓世子爺回來，自己則是轉去了前廳。

“這是怎麽了？”

還沒看見人，先傳來一道老態的聲音。

唐昆月恢複理智，擡頭就看見徐嬤嬤從門口走進來。

徐嬤嬤為人古板卻也正直，往常姜若對存著幾分敬畏，此刻看到徐嬤嬤就像是看到一般。當著旁人的面，唐姑娘總該要收斂幾分吧。

徐嬤嬤沒有直接去看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給唐昆月行禮之後才問：“這丫鬟是不是做了什麽事讓姑娘不高興了？小的讓下去反省反省。”

接著呵斥仍舊在地上跪著的人，“還不趕下去，愣在這幹什麽。”

這其實就已經算是打了圓場，全了表姑娘的臉面。真要是說起來，就算姜若是個通房，同唐家有什麽幹系，你一個外人怎麽就管到安王府的事。

而徐嬤嬤之所以對表姑娘恭敬，也是因為唐家就這麽一位嫡小姐，世子爺一直對頗為照顧。

換做平日，唐昆月定然是能轉過這個彎來，大家都是臉面人，不必鬧得太過難看。可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姜若得除去。

否則日後必禍患。

現在就算姜若同表哥已經有之親，不過男歡想必沒有多。自信自己在表哥心中，定然是要勝得過一個丫鬟。

想清楚之後，的眸冷了下來，“了我的東西。”

表姑娘來了沒多一會，姜若更是和自己報備早早就出門，哪裏來的時間東西？

徐嬤嬤耐著子解釋，“應該不會的，這丫鬟才回來。表姑娘是丟了什麽？要不現在讓人找找看。”

唐昆月沒說話，，接著就將自己的海棠花式樣的玉簪拔了下來扔進姜若的懷裏，看向徐嬤嬤：“了我的簪子，這簪子還是當年姑母送給我的，價值不菲。安王府的規矩中，下人若是了主子家的東西，該當何？”

姜若臉白了幾分，為了這麽理直氣壯的陷害。

徐嬤嬤臉上也不好看，笑意消退之後，角的皺紋很深，“姑娘說笑了。”

“我何曾說過笑。”唐昆月指示自己帶過來的兩個婆子，“徐嬤嬤若是不舍得手，我便幫你一回。將拖下去打板子，打到認錯而已。”

這何止是認錯，就等同于是想要了的命。

姜若渾都在打，見到兩個婆子走過來時，爬起來直接逃走的力氣都沒有。

當鷹爪一般鋒利的大手掣肘住肩膀將往外拖時，不知從何生出一大力直接掙開來。口幹燥，背後都是冷汗，卻不肯低頭，語氣平靜到詭異地反駁著：“你不能這樣做，奴婢是世子爺的下人，就算是犯了錯也該由世子爺親自置。”

這在唐昆月看來，完全就是困最後的掙紮。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配讓表哥煩神。”唐昆月不屑，遞給婆子一個眼神。

徐嬤嬤沒攔得住，姜若被人抓住。

掙紮當中，懷中用葛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畫冊猛然掉落在地上，整個人都愣住了，渾的如同結冰般迅速凝結，無邊無際的恥與害怕將包裹住。

畫冊不能讓旁人瞧見，否則傳出去，的名聲就沒了。

這同殺了也沒多區別。

雙眼赤紅，拼命掙紮著往前面夠去，又被婆子們死死攔住。

唐昆月見對地上東西如此在意，走了過去用繡鞋踢開布包裹的一角出裏面的東西，直接愣住了。一瞬間，所有的理智全都被怒火吞沒，想都沒想直接甩了姜若一掌。

“你就是靠著這種東西勾引男人的？”

姜若偏過頭去，白瓷般的臉上迅速鼓起一個紅的掌印。整個人垂下頭顱，因為掙紮而散落的頭發垂下遮住的大半張臉，如同小崽子般被兩個婆子抓著。

唐昆月還要手，便被一道男聲喝止。

顧淮安顯然是從外面趕回來的，直綴長袍不如平日規整，袍子的一角被風刮起，就掛在邊，俊無儔的臉上泛著冷意，周的氣低極了。

長樂推著他進來，一眼就掃到了落在地上出封面一角的畫冊，長指抵著額頭了兩下，他吩咐徐嬤嬤，“你先將們帶下去。”

眼輕輕擡，他在周圍掃視一圈，音調陡然冷了下去，“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想必你們也知道。”

婆子怯怕地松開了手，徐嬤嬤一把將姜若的手攥住，帶著先走了出去。桃枝和兩個婆子看了一眼自家的的姑娘，見人示意之後才朝著外面走去。

唐昆月想笑，想扮演那個溫懂事的表妹，可實在憋不住心中的那口氣，忍不住說道：“那個丫鬟不是個安分的，表哥不要將留在邊好不好？”

說到後面，忍不住放緩了語氣，走到男人面前用手指一下下著男人的胳膊。從小，不管自己想要什麽好東西，就算父母親不允許自己私下添置，表哥都會派人將東西送過來，滿足大大小小的願。

見過他最意氣風發的樣子，見過他對自己寵溺的笑容，失了一顆心真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這次，那個一貫寵著自己的男人往後退了退，與隔開些距離，疑道：“表哥？”

“昆月，是我的人。”顧淮安平靜道，陳述事實。

“可是看……看那種東西，就是為了爬床，就是為了討好你獲得利益，你千萬……”

“這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該說的話！”顧淮安眉眼沉了下去，上氣勢駭人。他下頜繃，擡頭向面前的子，眼神冷漠而又威嚴，“昆月，是我選的人，做什麽我能接。”

唐昆月站在原地，雙眼失去焦距。姜若再多的話，都比不上顧淮安說的這麽一句——“是我選的人”

很難理解，喃喃問道：“那我呢，那我算是什麽？”

“你是唐家嫡長，是我母親安王夫人的親侄。”男人的音調沒有任何的起伏。

“就沒有旁的嗎？”唐昆月轉過頭看向他，眼淚不自覺地就滾落下來，“你當真就對我沒有一點？”

不能接這個結果，為了證明他也是喜歡過自己一般，急急忙忙說：“你每年都會送我生辰禮，及笄那次，你還特意從儋州送了我一匹煙羅。”

“唐家每個人的生辰禮我都沒有落下。”

“但是不一樣，從小到大你對我就是同旁人不一樣。哥哥在外面惹了禍，你從來不會護著他，但是你一直護著我。”唐昆月回憶著過往，眼眶紅了，“八歲那年在丞相府，定北將軍府的李邵欺負我，你帶著我去將他揍了一頓。”

顧淮安聽提起，倒是想起來這件事，目沉沉，最後還是說：“當時也不止我去了，稽山、申和、懷雲都一同去了。”

“可是你還帶我去看了花燈，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麽樣子的花燈，還親自贏了一盞花燈送給我。你說過，只要我想要，年年都可以送我花燈的。”念著，往後退了幾步，“怎麽突然一切都不算數呢。”

了極大的打擊，這麽多年的幻想突然被人挑破，告訴從來都是自己的一廂願。

怎麽能夠是一廂願，那麽喜歡他，跟著他的腳步朝著能與他并肩的方向長啊。

怎麽會就突然不算數了？

顧淮安見這般，心裏也不好。

這是唐家唯一的姑娘，自小千萬般寵著長大，沒有過一點委屈。顧淮安緣親的淡薄，很是看重唐家這門親，對這個唯一的妹妹自然也好。

可這同男之沒有什麽關系。

在察覺到唐昆月對自己的態度有微妙的不同時，他就格外注意避諱，當初去儋州未嘗沒有這方面的考量。他總覺得還小，等長大之後便能分辨出親同之間的區別，也維護著兒家的面，拒絕卻沒說過讓人難堪的話。

竟不料這些年，卻生出了執念。

這并不是什麽好事。

顧淮安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快刀斬麻道：“昆月，我只是將你當做我的妹妹，我對你同對唐家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眼淚就掛在眼眶上，站得筆直想要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面，聲音極力保持著連續，“是不是因為你現在要理世家的事，怕連累到我……”

“不是。”

秋日的雨也是說來就來，原本還是大晴天，現在天就已經暗沉下去。深淺不一的墨雲翻湧著，將線削去了七八，落到屋了一片昏沉。

男人就坐在昏沉堆裏，豔麗的眉眼失去澤突出鋒利，矜貴而又嚴肅，用冷靜的語調說。

“我若是喜歡一個人，就會不顧一切地對好。不需說什麽前程、磨難或是旁人的阻隔，哪怕是隔著千萬重山，只需要靜靜地等著我，我會傾盡所有去找。”

“也會在一開始，就明明白白同說我的心意。”

看見子眼淚落下來，顧淮安緩和了語氣，“你也會找到這般對你好的人，只是這個人從來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