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杜夫人為了今天的事到抱歉，提出要給姜若一定的補償。

姜若直接拒絕了，後來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西府去的。只覺得心抑，像是整個人都走進一個不風的黑屋子裏，産生一種特別想要見到世子爺的沖。

在的心目當中，世子爺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在他邊就能緩解那些讓人窒息的緒。

所以在走到府門口時，沒有顧忌任何所謂的規矩，提著擺小跑往正院走去。

走到門口，又頓住，一只手扶在門邊朝著裏面看。

男子今日穿了湛藍的道袍，頭發只用木簪豎起，穿著打扮都極為普通。不普通的是上的氣質，他是端正地坐在那裏便給人一種極強的迫，此刻更是眉心蹙起，盯著面前的賬簿。

許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如白玉般的手指在算盤上的撥弄兩下，執筆在另一張紙上寫上一行字。

姜若頓時失去了進門的勇氣。

世子爺到江南來顯然沒那麽輕松，聽墨竹說深夜裏主院的燭會突然亮起來，過不久安管事就帶著人出去了。

這是睡夢中的沒察覺到的事，唯一能覺到世子爺來江南之後清減不，畢竟勉強算是個枕邊人，這點態上的變化還是能察覺出來的。

自己那點心思真的算不上什麽。

斂眉正要離開之際時，被住名字，“姜若。”

顧淮安看到突然出現也有點驚訝，做好標記之後將賬本合起，“不是去杜家了，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杜二夫人喜歡跟著姜若的事人人都知道，他自然也聽說過，他還以為要等下午才能回來。

姜若頓住，了手帕，神一如往常，輕聲道：“杜二夫人突然發病，場面鬧得不好看，杜夫人就讓我先回來了。”

顧淮安撇一眼，“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杜二夫人發病的時候有些……”不知道怎麽去形容，扣著門框，想了想還是裝作輕松地說：“我頭一次見到，有點被嚇到了，現在好些了。中午有沒有想吃的菜，我正好沒事讓小廚房那邊準備。”

顧淮安探究地看了一眼。

不常撒謊，手心都開始出汗，面上卻端得住。

顧淮安到底沒有多問，將賬簿重新打開，說道：“你決定就好。”

下午，施大人前來拜訪，見到姜若很是客氣地點頭示意，接著就進了書房。

施意卿拿著整理好的賬簿，一遍遍慶幸他在剛開始見到安王世子時，就聰明地站對了陣營，沒有拖拖沓沓熬到不得不選擇的地步惹了人不喜。

他實在沒想到會這麽快整理出來，要知道賬簿是最難核實的，這不僅涉及到人口、田地買賣，還涉及到歷任員的調任。經年的爛賬都不知道經過多人手，本不知在誰手上出了問題。別用了千兵萬馬調查到最後，抓到一只小蝦米，那都能讓人吐出三升來。

所以在坐上知府的位置時，他明知道揚州有不，可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

他一邊看一邊嘆，只求世子看在他積極準備資料的份上，留住他這條命。

等將賬簿看完之後，他徹底笑不出來了，背後冒出一層冷汗。

這時候他突然覺得板凳特別，怎麽坐都特別不舒服，接連調整了好幾次坐姿，聲音發虛，“世子爺，您打算怎麽辦？”

這都用上了尊稱。

“真要是按著這上面理下去，只怕會發生變。”不是說好了場上要徐徐圖之，哪裏有一上來就卸人一條大的。

顧淮安聲音冷了下去，不容置喙道：“我來此之前，聖上就讓我全權負責江南事宜。如今賬簿你也都瞧見了，裏蛀噬什麽樣子。現在看確實是一團繁華，哪怕出現了天災人禍也能很快恢複過來，甚至賺得盆滿缽滿。

實際上呢，死的永遠是那些城外一輩子困作在土地上的普通民衆。五年前，揚州大水，朝廷撥款賑災銀兩，到了江南只剩一。以至于江岸尚未決堤，死者已逾十萬，揚州城又開始往上申請恤銀子。朝廷錢給了，糧食也給了，可結果呢？揚州轉年提高了賦稅，得人轉手田地。”

施意卿說不出話來，五年前他也在揚州，不過那時他不過是一員小，對此知道些。世家想要兼并靠城的那片水田，走關系提高丁點賦稅，又聯手提高價。當年死的人，甚至遠多于在水患中遇難的人。

而那些權貴之家站于人前，施粥捐，贏來了一片好名聲。

“可真不能這麽做。”施意卿腦袋飛速運轉著，想著更為合適的解決法子，“田畝這一塊真的不能，現在小麥生長得正好，眼見著就要收。真要是了這一塊，弄了子都不好收場。不如……不如一漕運，又或者是拉攏幾個中立的，他們帶頭將田報上來，再不濟抓出幾個典型來，殺一儆百。”

顧淮安不為所，“江南彎彎繞繞我并不悉，拖下去只會夜長夢多。

“我悉啊，幹脆先從蕭家查起，我同蕭通判共事幾年……”施意卿說完之後，自己愣住了，對上了男子帶有深意的目，幹笑了兩聲。

“既然施大人自告勇，那還勞煩施大人多費心了。”顧淮安笑了出來，如春風拂面般溫暖，“我很是相信施大人的能力。”

施意卿：“……”倒是也不必。

不過上了賊船，該幹的還是要幹，施意卿認命地商量怎麽蕭通判的事。蕭通判管著河運，手上真的不算幹淨，就是他某個小妾的哥哥都能借著他的名聲肆意斂財，橫行一方，還鬧出過人命，不過很快就被了下去。

施意卿就打算找到這些苦主，從馬道明手，揪出一批人，最好是能直接查出賬本。

兩個人商議，制定出應對可能出現的意外的方法，直到深夜施意卿才悄悄離開。

顧淮安又在書房靜靜坐了一會，將去湖州找趙九重的事提上日程。往主屋走時，已經夜深天寒，出了廚房還亮著，其餘屋子早就熄燈。

這對于他來說早就是件平常事，在儋州時也是踏著一片夜深人寂回去。不過這次倒是不同，他知道在主屋中一定會有人在等他。

果然，在繞過影壁往裏走，就看見主屋還點著燈，在一片黑暗當中極為顯眼，又盡力地散發著自己的暖意。

走進去時，他便看見子趴在桌前睡著了。察覺到門口的靜，用手臂撐著桌子坐了起來。

旁邊就是炭火，溫度一下子上來，將的兩邊臉頰都熏紅。許是因為剛剛睡醒，眼睛都沒能完全睜開，聲語道：“世子爺，忙完了嗎？”

“忙完了。”顧淮安走到邊坐下。

“那施大人呢？”姜若了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過來，“今天外面有人賣小河蝦，蔡大娘買些回來做了河鮮粥，給他也準備了。”

“我讓他留下來，不過他著急回去，說是施夫人還在家中等著。”

“那就算了，施夫人手裏還有個莊子，這些東西反而不稀罕，秋菱秋菀前日還送了一回新鮮的鯽魚過來。”姜若去炭爐旁邊，將還在熱著的粥端了上來，“我想著，要不然就將之前在陶沖買的皮子送兩張過去。”

顧淮安喝了一口粥，鮮味就漫上來。雖然是小河蝦，廚房那邊還是認真將殼全都剝了，只剩下江米的糯和河蝦的鮮甜彈牙，直接驅走寒氣。

他用了半碗，才覺得胃裏舒適些。

因為太晚，他也沒有吃多，收了碗筷就去洗漱。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才察覺到姜若緒的不對勁來。

一般來說，姜若不粘人，這同的自經歷有些關系。從進府開始，就要小心翼翼地討生活，所有能自己單獨去做的事都盡力自己去做。哪怕是他們流落荒野的那段時間，也能自己單獨去尋找食。

但是今日卻一反常態，一直跟在自己的邊打轉。他開始還沒注意，等從旁邊的耳房出來就看見等在外面的子時，他腳步停頓了一瞬，又如常走了進去。

等躺到床上之後，子又開始試探地往他邊靠。

他側往裏探去，將還在努力朝著他靠近的子抱懷裏，能夠明顯覺到渾變得僵直。

“杜家東府要比我們買的宅子好很多嗎？”

聽見是這個問題，姜若很快就放松下來，“布局都是差不多的，看起來像是好很多。但是聽說杜家一直在東府住著，時常添置東西，所以才看上去好不。”

“就沒有見到其他人？”

“那也不是，我還見到杜老爺同杜家長房的兩位公子。不過我們也就是見了一面，沒怎麽說話，杜夫人就帶著我走了。”

“那杜二夫人怎麽突然發病了？”

問到這裏，姜若突然不說話了。

“你是覺得同你有些關系嗎？”顧淮安耐心問，順勢就將手搭在的腰，就聽見人呼吸猛得頓住。

懷中的子輕著。

他立即將手拿開，起將蠟燭拿過來，想要看看的傷。

姜若睫輕，攏著服有些抗拒檢查，“沒有事的，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顧淮安將燭臺放在旁邊的櫃子上，臉上沒了笑意，臉駭人，平靜道：“姜若，我不想同你說第二次。”

他側坐在床邊，姜若需要仰著頭才能看見他全部的面容。

燭之下，他清俊的面容披了一層冷，微微抿起，瞧著不大耐煩，似乎下一刻就要將面前讓自己不痛快的事解決掉。

那瞬間，姜若恍惚回到了一開始進聽松院見到世子爺的時候，還是那個需要仰著主子祈求丁點庇護的丫鬟。

心口一跳，將手松開了。

顧淮安順勢將的寢下，後腰赫然一片淤青。淤青很是嚴重，紫裏著黑，在潔白的背部很是突兀。

應當是在杜家發生什麽意外，傷留下的。

他猛然想到，上午姜若也曾來找過自己，說了沒兩句話就離開。當時他沒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姜若應當就是來找自己說這件事。大概是見他忙著事，也沒說出來。

他生氣的同時，又極為不舒坦，屈起手指在淤青的邊緣按了按。

不倒還好，被這麽一按，姜若了一口冷氣，將臉直接埋進枕頭裏。

“現在倒是知道疼了。”顧淮安冷聲道，站起從旁邊拿了藥油過來。

他先在自己的手心中倒了點藥油，雙手焐熱之後，才將自己的雙手在子的腰間，然後用力的了一下。

那瞬間，月要間劇烈的疼痛直接炸開，往人的腦海中鑽去。

子忍不住痛出聲。

的後背繃直，攥著被面的指尖因為過于用力而泛著白，背上迅速浮現出一層細的汗珠。

姜若覺得自己還能忍，可在第二次下來時，就疼得不了，眼淚不爭氣地往外面一落，“疼……輕些……”

“就算疼也忍著。”顧淮安聲線很冷，雖然這麽說，手上的力道倒是放輕了不。

可就算放輕了力道，將藥油進去也是件極為痛苦的事。

姜若只覺得腰都已經不是自己的，結束之後，整個人便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連一張臉都是煞白的。

顧淮安卻沒有去看，直接去了旁邊的耳房，將手上的藥油洗幹淨。

咬著，眼睜睜看著男子離開，最後將臉埋進枕頭裏，眼淚不自覺落了出來。

知道自己惹世子爺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