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發生工傷或事故，公司應該第一時間向社保局和勞監管部門申報，這正好是念的本職工作。

如果常天在新橋的施工現場真的發生了事故，公關團隊即使能夠封鎖網絡，勞監管部門一定會有記錄。

想到這里，念查詢了常天新能源所在地的社保局電話，撥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語氣溫和的中年人：“喂，您好？”

“您好，”念清了清嗓子，壯著膽子說：“我想問一下常天新能源的工傷申報，審核進度如何了”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稔，謙遜，聽上去像是之前為這個事打過電話一樣。

"說這個我就來氣，你是人事吧？" 對面人立刻變得不客氣。

“是。”念壯著膽子回。

“你們怎麼回事，報工傷只報輕的，兩個沒有住院的報的倒是及時，最嚴重的一個怎麼沒報過來，什麼來著，你等等我找一下...”

那邊傳來嘩啦嘩啦翻紙片的聲音，接著說：

"對，就這個，廖云丞！"

聽到這個名字，念了一口冷氣。

“問你話呢，他的診斷書和傷殘報告怎麼沒給過來？”對面的人言辭激烈。

"傷...殘報告？"

“ 我打電話給省立醫院問了，報告早就出了啊！”

對面的人說話越發急躁，沒有耐心，語氣也帶著命令的口吻：

“好了！不要拿著人事關系不在新橋當借口，事故是在新橋發生的，我們就要跟蹤到底。限定你們在今天下班之前，把廖云丞的報告上傳到系統里，抓時間啊！”

掛了電話，念的手都在抖。

猜測得到了印證，耳朵跟著嗡嗡鳴起來，頭也跟著眩暈。

抱住側的一個柱子，緩了幾秒。

腦海里那兩個字不斷回響。

傷...殘...

這件事是從什麼時候發生的，從他離開華港到新橋那天就發生了嗎？

所以，他離開華港后失聯的這幾個周，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嗎？

他會不會很疼呀？

他母親在國外，父親在新京，邊沒有親人，他會不會很孤獨....

念的思緒越飄越遠。

展臺上，徐彌已經開始演講，主持人介紹說：

“我們本次請到了常天實業的研發小組組長徐彌經理，他將用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帶領大家進常天實業的研發中心，帶我們領略科技是如何變生產力的。”

接下來一個半小時，要等徐彌講完，才能問清楚事的來龍去脈。

念心急如焚，讓等一個半小時，整個人都要被心火燒灰燼了。

或者，可以親自去問。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念已經拔往回走了。

打開訂票件，去新橋最早的航班是5小時后，高鐵要4小時后。

很快回到展廳F區，老胡剛到，遇見了人，正在展廳小桌前聊得起勁。

他面紅潤，叉著腰，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

念對他腰間搖晃著的車鑰匙起了歹意。

“念，去星克買兩杯式！”

老胡見回來了連忙招手，隔著幾步遠的時候將車鑰匙扔了過去。

車鑰匙凌空劃了一個優的曲線，“啪”的一聲，穩穩落在掌心。

居然還有自投羅網的。

念用手機點了星克外賣，留了小吳電話，出門上了老胡的車，用手機設置了目的地：新橋市立醫院。

國際博覽中心轉角便是高速，念在路上開得飛快，油門踩到底，誓與耳畔的風一決高下。

也不知道這一路都在想什麼，腦袋大概是空的，只能聽到悶悶的胎噪聲，和車載導航指路的聲音。

平時五個多小時的車程，四個小時就到了。

***

到達新橋市立醫院時正好到下午探視時間，停車場人滿為患，轉了好幾圈，終于等到一個MINI 駛出車位。

車位狹窄，念顧不得那麼多了，倒擋一掛，直塞進了那個小車位里，將那個空間堵得滿滿當當。

車門打不開，從天窗鉆了出去。

那一刻，顧不上其他人異樣的眼。

只覺得發輕，深一腳淺一腳地進醫院里。

特殊時期，住院部探視需要經過導診分流，臺前滿了人。

這大半天滴水未進，乍一聞到周圍濃的汗臭和頭油味，胃里的酸水翻騰著往上走。

排隊半小時終于到，值班護士看著填寫的探視表，顯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上下審視了一番，警惕地問：

“你是記者嗎？”

念低頭看了看自己，風塵仆仆，兩手空空，確實不像是來探病的。

念趕擺手：“我是代表公司來問的，來得有點急，記者也不能一點偽裝都不做吧。”

值班護士思忖片刻，低聲道：

“什麼公司的寫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

念把公司名字寫上，遞過去。

后面人開始推搡催促，一著急，胃又開始翻攪著著疼。

見你一面好難啊，念有點失落，跟大學那會兒一樣，忙起來就不見人。

片刻過后，電話終于接通，導診護士面不太好，念聽到對面幾個零星的詞語：

“客戶...不見....”

念反應快，在小護士掛掉電話前趕湊近電話，急忙解釋：

“我是徐彌的朋友，是徐彌讓我來的。”

對面應該是聽到了的聲音，小護士的眼轉了下，應付了聲“好的”。

掛斷電話，小護士填寫了探視單遞給，微笑著指了指左手邊的客梯，說：

“您可以上去了，這邊坐電梯，26樓VIP病房28床。”

念道了謝，小護士又補充了句：

“不好意思，他的未婚妻不讓人隨便進，麻煩您上去后手機關機，鮮花和果籃只能從醫院里的超市買。”

怪不得網上搜不到任何消息，連安保都做得滴水不，防止帶任何監聽和監視設備。

念點頭，從轉角的小超市買了束花，一個大果籃，拎著上了電梯。

電梯里空曠異常，銀亮的鏡面照得人心里發慌。

數字每跳躍一層，心跳就跟著加速幾拍。

電梯門彈開的瞬間，念覺自己都要窒息了，腳也像不控似的，輕飄飄往護士臺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