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綿延千里，數日不絕。

沈若錦自京城一路往西，白日快馬加鞭，夜里累了就換到馬車上睡兩三個時辰。

王妃給的令牌果真如秦瑯所說的那般，用極大，林氏的生意遍布天下，各城鎮都有車馬行。

每到一亮出信，就能換到千里馬與行裝，趕到落月關只用了日短短三日。

沿途所見，都是逃難的百姓。

雨夾著雪不斷地落下來，滿地冰霜，衫襤褸的老婦孺們舉步難行。

沈若錦在風雪里回帝京的方向，西疆都已經了這樣，那些坐在高位上的權貴真的全然不知嗎？

不遠，有頭發花白的七旬老丈帶著才十來歲的孫在雪地里艱難地行走著，小姑娘得虛弱至極，完全走不道，全靠爺爺拖著走。

沈若錦見狀，把包袱里的幾個餅分給了他們。

七旬老丈激涕零，忙對小孫說：“快謝謝恩人！給恩人磕頭！”

小孫看著大餅，饞的兩眼放，當即跪下連聲道謝。

沈若錦把人扶了起來，“只是幾個餅，當不得如此大禮，別愣著了，快吃吧。”

說著，又把水囊解下來遞給那小姑娘。

爺孫就地把餅子拿出來分吃，他們只吃了一個餅，剩下的用布好生包了起來，留著下頓吃。

那老人把大半個都掰給了孫，自己只留了一塊兩口就吃完了。

沈若錦看著他蒼老的面容，眼睛已經那樣渾濁，仍舊滿眼都是對小孫的憐。

越發急切地想見到外祖父，不再停留，翻上馬就走。

“姑娘，別再往西去了！”那老丈急聲喊住，“前面在打仗，是、是沈家軍讓我們這些百姓快走，落月關快守不住了——”

以沈老將軍的以往作風，但凡此戰還有一勝算，都不會讓百姓背井離鄉。

沈家軍已經在疏散百姓，意味著落月關馬上就要失陷……

“我不是百姓，我是沈家軍！”

沈若錦頭也不回地說道。

聲未落，就繼續策馬飛馳，逆著雨雪往西去。

繼續疾馳半個時辰后，關外的廝殺聲如山崩海嘯般傳來。

沈若錦策馬登上山峰高，放眼去，只見茫茫雪地已經廝殺戰場，殘尸遍地，流河。

西昌兵馬是沈家軍的數倍，兩軍混戰，像是滿盤黑子圍攻寥寥幾枚白子。

沈家軍人，氣勢卻不輸，個個以一敵十，豁出命去力殺敵。

沈若錦取出千里鏡在茫茫人海，飛快地尋找著外祖父的影。

雨雪漫天，與地上的鮮紅白融。

千里鏡將戰場上的廝殺放大在沈若錦眼前，看見兩方士兵拼命廝殺之中，有數名西昌鐵騎在西昌元帥的指揮下甩著鐵鎖鏈，同時朝一個地方策馬奔去。

目標是一桿鐵槍殺得西昌兵連連敗退的沈老將軍沈毅。

他已年近七十，手中長槍依舊走如游龍，策馬急行所過之，遇到的敵兵全都被他一招奪命。

正值壯年的西昌元帥提刀上前，跟沈毅過了數招，難占上風，就調轉馬頭作敗退狀引他來追。

敵眾我寡，這本是毫無懸念的一戰，但大齊有沈毅死戰不退，沈家軍的士氣就不衰，勢要跟西昌兵拼到底。

拿下西昌元帥，是讓兩方停戰唯一的機會，沈毅遲疑了片刻，像是明知是陷阱，仍舊追了過去。

西昌兵立馬像是水一般涌來，封死了老將軍所有的退路，上百弓箭手瞄準了他，不斷放箭。

老將軍手中長槍揮舞如風擋去箭羽紛紛，西昌兵立馬又換上數名兵甩著鐵鏈將他套住，其中一人打落了老將軍頭上的金盔，老將軍一槍刺穿對方的膛，了結其命，花白的頭發落下來，沾上了臉上的跡。

老將軍殺起敵人依舊毫不手，只是將軍遲暮，英雄年邁，他不出這場風雪，被西昌人那些鐵鏈套住了。

那西昌元帥抬手，眼看著要下將沈毅五馬分尸的命令。

“阿公！”

沈若錦看見這一幕，霎時間瞠目裂。

駐守西疆四十余年，早已經了邊關將士乃至百姓的支柱，也是西昌將領人人都想爭得的最大功績。

咬牙冷靜下來，在狂風里引弓搭箭，瞄準了那個西昌元帥。

在那人的手落下之前，一箭破開風雪，正中那西昌元帥的膛。

護心鏡都抵不住那箭羽破開皮。

西昌元帥的膛頃刻間鮮奔涌，他僵地回頭看去，像是在想親眼看到是誰出的這一箭。

“元帥！”

“元帥中箭了！”

四周西昌士兵驚聲大喊。

主帥重傷，西昌兵一下子士氣大，老將軍趁機反殺了圍著他的幾個敵軍，他似有所一般回頭看了一眼，想確定方才是誰一箭穿了西昌元帥的盔甲，卻只見戰場廝殺不斷，沒看到他最牽掛、也不想在戰場上見到的人。

沈若錦一擊得中，當即騎馬躍下山坡去，沖戰場，策馬疾馳的同時連三箭，將手握鐵鏈死死套住老將軍的幾名兵當場殺。

西昌元帥見勢不對，捂著膛上的傷口強撐著下令：“不惜一切，殺了沈毅！”

西昌兵立刻瘋了一般攻擊老將軍，西昌兵砍斷他坐騎的馬蹄，駿馬嘶鳴地倒下，老將軍被甩落馬背，騎馬飛奔上前兵再次用鐵鏈套住他的四肢，然后策馬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老將軍力掙了兩條鐵鏈，還剩下一條，套住了他的脖子，軍馬飛奔間，將他拖行在地上，戰場上尸橫遍野，到都是刀劍。

拖行一段路，老將軍便盔甲破敗，雙手死死撐開套住脖子的鐵鏈，才不至于立刻窒息而死。

“阿公！”

沈若錦看到這一幕，頓時雙目充，縱馬越過敵軍的重重包圍，提著劍，沿途遇到沖上來的西昌兵，直接一劍封。

一路殺過去，數不清砍下了多頭顱，直殺得濺三尺，手中長劍映紅，猶如修羅降世，生生殺進西昌兵重重包圍中。

“步兵！列陣圍攻！”

“弓箭手，將其殺！”

沈若錦極力破開西昌步兵的殺陣，匍匐在馬背上避開西昌弓箭手的殺，縱馬飛馳追上了把老將軍套在馬后拖行的那人，一劍揮出將其攔住，厲聲道：

“把阿公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