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nbsp;nbsp; 過冬

◎房間隔音效果好嗎？◎

陳甸甸沒吭聲, 坐在副駕駛，眼睛往外看。

雪越下越大，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玻璃窗上的霧氣濃重，幾乎看不到窗外風景。

下意識擡起手指在車窗上拭，畫了個小心，又幹淨。

玩了一會，才側頭過去看齊昂：“你明天有空嗎？”

正在開車的男人稍側了下頭說：“有事嗎？”

陳甸甸看著男人的側臉廓, 車暗沉，看不太清, 說：“我媽明天約我們見一面吃個飯。”

明天還是除夕。

陳甸甸不知道是鐘枝剛好在這天有空, 還是專門挑的這一天想跟他們見面。

“好，我上午有個早會，很快結束。”

齊昂又說：“我來定位置。”

陳甸甸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車停在別墅車庫, 陳甸甸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又想到車後的玩偶, 拉開車門抱著。

兩人前後腳往別墅走，車庫的燈紮眼，兩人影拉長疊。

齊昂看著費勁的模樣，手去拿：“我抱著。”

“不用了，我自己抱著就好。”

他出手，陳甸甸才注意到他的無名指中戴了一枚戒指, 銀的, 掌心朝上的緣故, 看不清是什麽類型, 男人手指修長, 骨節分明，戒指完契合，顯得冷貴疏離。

齊昂注意到的眼神，低眸掃了一眼，停下腳步，把無名指的戒指摘了下來，隨手扔在口袋。

“應付長輩的。”

每次替陸銘參加活，都會有長輩給他介紹孩認識，要不就是知道他留宿房間號，“心”往他房間送人。

陳甸甸點了點頭，又問他：“你們什麽時候開學？”

“初十。”

陳甸甸還沒收到面試結果，想年後找個兼職過度。

咖啡館快餐店什麽的，都可以。

“以後會有什麽活需要我參加嗎？”有些憂慮。

齊昂挑眉，有些意外：“你想去？沒意思的。”

陳甸甸搖頭：“不是，我不太會說話，可能沒有辦法應付那些人，而且……我不太想讓別人太多關注我，可以嗎？”

齊昂的關注度太高，不是學校，在上流圈子也是趨之若鶩的存在，是很久沒見的老朋友關系，都有人找到這兒，如果別人知道跟他結了婚，避免不了很多不必要的集。

齊昂沒吭聲，沉默片刻，從鼻腔裏應了一聲：“嗯。”

回到客廳，廚師準備了晚餐，陳甸甸剛把手裏的玩偶放在沙發上，看著齊昂掉外套遞給了旁邊管家。

坐在對面位置，今天晚餐還有糖醋魚。

又聽到齊昂不疾不徐走過來問：“你喜歡吃什麽口味？”

落坐在跟挨著的位置，齊昂回憶著什麽說：“你高中很喜歡喝爸做的玉米排骨湯，還有老巷子那家翅，南山路的水煮魚，更喜歡魚多一點還是多一點？或者甜品冰淇淋，二樓吧臺旁邊的小冰箱裏有幾盒甜筒，不過冬天最好吃。”

“你記得這麽清楚？”陳甸甸驚訝的手裏筷子都懸空著。

齊昂只是說：“記好。”

“我都不記得了。”陳甸甸笑了聲，看著他，目很真誠，“齊昂，其實我謝以前有你這麽個朋友的，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但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把我當親妹妹一樣。”

沒人對自己妹妹有想法。

齊昂眼皮都沒擡，往餐盤中夾著當時也格外喜歡吃的魷魚，語氣沒什麽波瀾：“是嗎？那高中怎麽不理我了？”

陳甸甸愣了一下，覺得這明顯是污蔑，很輕皺了下鼻子。

“我什麽時候不理你了？”

齊昂放下筷子，子往沙發後靠著，低眸睨著，一副審判模樣。

“高一，不是說了在學校那邊十字路口等你嗎。”

陳甸甸一時之間沒從記憶裏挖出這段，下一秒又恍然想起，是有跟齊昂約好去吃飯的。

分校之後，加上家裏出了事，陳甸甸有很長一段時間很自閉，不想說話拒絕社，緒持續低落無法排解。

後來好一些，放學路過遠遠看到齊昂幾個人穿著一中的深藍西裝校服，幾個孩化妝致的妝，個個穿著漂亮的格在路上打鬧，上了高中，好似一瞬間大家都變得起來，更接近年人自由娛樂的世界。

猜他們大概是要去附近玩，其中大多男生生都不認識。

停下腳步，揪著舊書包的肩帶默默看著，遠遠看著中間站著的齊昂，年形落拓，在人群中鶴立群，西裝外套搭在肩膀，領結夾夾在領子上固定著那深藍領帶，上的白襯衫微微有些褶皺，渾不羈又恣意，一時之間認不出來他。

明明只是踏過了一個初中，隔了半個暑假而已，高一的年卻像是驟然拔高，頎長的高跟淡漠又冷傲的表讓覺自己跟他們離了很遠，就不太好意思主湊過去。

他們在那麽好的學習跟生活環境裏，見到了更多有趣的人，應該不想跟玩了。

朋友的關系，一直都是很脆弱的。

後來忽然看到齊昂給發消息還有些驚訝，說要約出來吃飯。

害怕對方去的是什麽高檔餐廳，現在消費不起，還興地問：“你請客嗎？你請客我一定去！”

那邊回複：“什麽時候讓你買過單了，周六等你。”

陳甸甸還有些竊喜，他們并沒有忘記這個難兄難弟。

可惜答應的那天卻發燒住院，好幾天才出來。

陳甸甸攏了攏臉側的頭發，笑著解釋說：“我那天生病住院了，出來之後害怕你生氣，況且本來就不在一個學校，我看你邊總是圍著很多朋友，也就沒回複了。”

其實那天之後，鐘枝就把的手機沒收了。

告訴讓好好學習，齊昂跟不一樣。

在最青雉懵懂的十六歲，不懂人言，不懂社會複雜，只是從小縣城去了市中心讀高中。

卻忽然被灌輸了階級差這個詞。

齊昂眉間，手裏筷子都被：“嚴重嗎？發燒到住院？我怎麽記得你以前好的。”

陳甸甸沒有細說高中時學習的疲憊，含糊其辭：“那幾天不是一直下雨嗎，吹風了。”

吃了一口紅燒，被稚的口驚豔到，眼睛亮著說著：“我都可以，我現在不挑食。”

“比以前好養活多了。”

以前齊昂總是說這麽挑會把自己死。

齊昂桌面上的飯菜，倏然沒了胃口。

初中在學校，陳甸甸從來沒有一次好好吃飯過，初中學校食堂是某公司包辦，為了維持誰都可以消費得起的較低價格，難免降低本。

飯菜口味一般，大多數時間都是跟一起去附近某家食堂吃完回來，或者點外賣拿進來。

上次來家裏他特意做了多口味的飯菜，實在沒發現陳甸甸喜歡吃什麽，本以為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每樣都會嘗嘗，現在看是真的不挑食了。

齊昂下都繃著，看著人低頭吃以前最不喜歡的青菜，心裏忽然有些悶。

過的這麽不好嗎？

他寧可還一直挑食。

媽媽呢，不是一直都很寵的嗎？

陳甸甸吃飯時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想，一會怎麽睡？

來的那天，管家就刻意說了齊昂的臥室在哪，陳甸甸自然下意識選擇睡在他房間，不然讓管家知道他們婚後不合不太好。

習慣一個人睡，睡眠淺的原因，陳甸甸剛開始合租因為隔音不強，室友又經常晚歸，每次都會被驚醒，堅持了大半年，醫生說有些輕微的神經衰弱，才狠心換了一個房租超出預算的獨居。

晚餐不適合吃太多，陳甸甸剛放下筷子，一擡頭，t齊昂已經不見人影。

什麽時候走的？怎麽悄無聲息的。

往四周掃了一眼，客廳沒人，也站起抱著玩偶往樓上走，臥室的門正開著。

頓了一下，走進去，瞧見齊昂正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看電腦，換了一件簡單的家居服，長疊，還見地戴了一個銀質鏡框，冷澤的線顯得男人自持又冷淡。

齊昂聽到腳步聲，往門口看過去，看著被一半小熊玩偶擋住的孩，站在門口不知道看什麽，也不，著輕聲說：“給你放了洗澡水。”

陳甸甸愣怔了一下，寵若驚，隨後點了點頭：“好。”

把手裏的小熊玩偶放在了床上，準備先去洗澡再拆。

臥室旁邊放著沙發跟簡易家，整個灰的木飾面板，很有意式風格，旁邊連著一個偌大帽間。

倒是床跟茶幾沙發之間沒有隔檔，屬于同一個空間。

陳甸甸習慣掉服之後進浴室，看了一眼齊昂，慢吞吞從行李箱裏拿了一件幹淨的睡，掉外套只剩下一件單薄的打底跟長進浴室。

手指試了試水溫，剛剛好的溫度，齊昂還給點了香薰，在浴室中能聞到些許淺淡的雪意松柏味，格外舒緩神經。

褪去服泡了大概一個小時，陳甸甸才從浴室出來。

很久沒有泡澡，臉頰被熏的通紅，渾都滾燙，筋骨，拉長著時間頭發吹幹了才出來。

抓著頭發走進床邊拆玩偶時，腦子裏在想別的，撕了半天沒撕開包裝。

手機響了一下，陳甸甸坐在地面撈起手機看過去，是邱梨發來的消息。

【甸甸！差點忘記跟你說謝謝了，華振通知我年後去上班了！你在平宜嗎？我想什麽時候請你吃頓飯。】

陳甸甸有些意外，還以為至要到年後齊昂才會想起這件事。

【那就好，吃飯就不必了，最近有些忙，等改天上了我請你。】

【可以可以！都行的，真的太謝你了，救了我的命TT。】

陳甸甸沒再回複。

滅了手機，又繼續低著頭拆快遞，把裏面玩偶拿出來後，放在床邊，對準聚焦，正要拍照。

“甸甸。”

陳甸甸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倏然回過頭“嗯？”了一聲。

齊昂合上了電腦走過來，目落在鋪開還沒來得及合上的行李箱上，只有寥寥幾件服，已經發白發舊，包攬了這些年的全部。

“我沒有什麽不良習慣，睡覺很安靜，應該不會吵到你。”

他移開視線，問：“你一般幾點睡覺？有固定時間嗎？”

陳甸甸想了想說：“沒有，淩晨之前吧。”

齊昂坐在床邊駝著肩，雙手撐著膝蓋，低眸看著坐在地面雙手著玩偶的孩，穿了一件白純棉睡，領口出白皙鎖骨，領子袖口以及邊都有黑包邊設計，像是綻放黑蝴蝶。

初高中時一直都是劉海短發，高中留了長發，頭發多，洗完頭顯得格外蓬松，一張臉藏在從肩膀落的發後，這個角度，白淨又單純。

結不聲滾了滾，眼眸愈來愈深，齊昂也沒移開眼，盯著孩一不看，眼神明正大描摹著的五，“嗯”了一聲。

順帶多此一舉地說：“爸平常也會回來住，住在隔壁，所以我們不能太疏離。”

“哦。”

陳甸甸擡頭看著他，下意識問了句：“房間隔音效果好嗎？”

“好的，怎麽了？”

齊昂說完，才忽然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沒過幾秒陳甸甸移開，著玩偶放在了旁邊沙發上，又撕扯著給玩偶穿上贈送的服，作紊，視線落點都不知道要放在哪。

齊昂眼底蘊了層笑，倒是懶撒地往後仰，瞧著人的背影。

“過來。”

齊昂開腔，朝著招了招手。

陳甸甸回過頭，看他的作跟拍拍時如出一轍，坐在沙發上故意不。

“幹什麽？”

齊昂從床頭櫃子上拿著一個黑小盒子，邁著步子慢條斯理走過去，蹲在面前，手肘撐在膝蓋，盒子被打開，從中拿出兩枚戒指。

是兩枚差不多的鑽，鑽戒被打磨的很漂亮，在燈下十分惹眼。

他低著眸，從中拿出一枚，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掌心，戴在無名指上。

有些冰涼，他握著手的力道卻很輕，給人一種無比珍視的錯覺。

陳甸甸的手指不自覺抖了一下，低著眸看著戒指從尾指套牢，戒指很漂亮，從外形設計就能看出價格不菲。

“隨便戴戴。”齊昂仰著頭，又把自己那枚鑽戒遞給陳甸甸，讓給他戴上。

“最起碼，要讓別人知道你結婚了吧。”

陳甸甸才忽然反應過來，他應該是誤認為不願意出現在他的生活圈裏，讓他自尊心了挫。

“嗯。”

接過戒指，給他戴上，忽然主開口問：“要做嗎？”

齊昂擡起手腕捂著的眼，站起，揣著口袋輕飄飄落下一句。

“睡覺。”

陳甸甸還是低著頭，張合著手指，覺到手指間冰涼又質的戒指還有些不太習慣。

站起，腦子裏又在想。

也是，他在學校那麽歡迎，應該不缺材好的人投懷送抱，又怎麽會看得上這樣的。

陳甸甸從櫃裏又翻出了一個小枕頭，是帶過來的，從大學開始就一直帶著這個枕頭，陪伴了許久許久了

拿出來放在床上，床的另一邊，齊昂的聲音聽不出緒：“幹什麽？”

陳甸甸擡眸看著他，又低垂著眼，說：“我喜歡，挨著枕頭睡。”

喜歡朝著門的方向側躺，所以枕頭只能放在兩人中間。

又解釋說：“不然我會睡不著。”

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像是在蓋彌彰。

可真的睡不著，會做噩夢，醫生說是睡覺太沒安全。

齊昂沒吭聲，瞥了一眼之後，移開視線，躺下。

齊昂蓋著被子的一瞬間，便覺到了棉被上染著一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是陳甸甸自己帶過來的，很清香的檸檬味，在躺下的一秒，無孔不包裹著全。

他扯著被子，腦海浮現剛才陳甸甸仰頭的那張臉，是他無數次夢寐以求的人。

心一電流竄，心口發熱，某些反應逐漸升騰，他渾僵了一瞬間，隨後飛快蓋住下半，不留痕跡躺平。

熄滅燈，臥室一片黑暗，只有些模糊的燈從窗外進來，顯得室并不是很黑。

陳甸甸渾然不覺，坐在另一邊拉開被子躺好，喜歡側躺，也習慣了面朝靠門的方向。

齊昂是平躺，睡姿很好，跟他所說的那樣，沒什麽不良習慣。

陳甸甸裹了裹被子，棉被整個著脖頸，懷裏抱著抱枕，很舒服。

他還煙麽，臥室桌面就有一盒剩下兩的中華，進這個房間時就看到了。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眼皮打架，陷沉睡。

齊昂睡得比較晚，在覺到陳甸甸睡著之後很久也只是安靜地閉著眼。

特別想去沖個涼水澡，又害怕把人吵醒，他知道陳甸甸的睡眠，太輕了。

只能繃子生生抗過去，反應太過強烈，腦子實在沒有辦法放空。

過了許久，他小心翼翼歪了下頭，看著對著他方向睡、抱著枕頭睡得安穩的陳甸甸，心逐漸安定下來。

過了幾秒，極低分貝的聲音在漆黑又寂靜的臥室輕輕響起。

“陳甸甸，沒辦法喜歡我也沒關系。”

我會對你好。

……

半夜陳甸甸忽然醒來，倒也不是被吵醒，夢做了一半，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刺痛襲來。

陳甸甸模模糊糊睜開眼，手從被窩裏出來，下意識了額頭。

好燙。

可能是昨天在沙發上睡覺，今天在外面等車了涼。

陳甸甸睜著眼，沉默地覺這神經一陣陣的痛，也不是不能忍，好多時候在學校上課或者兼職時忽然生病都能淡定自如扛過去。

時間久了，也會覺得自己是銅牆鐵壁，即便不是，生病也是日常現象，沒什麽可難的，過去就好。

了子，歪頭看了一眼旁邊躺著的齊昂。

室電約的照著，借助著勾勒出男人的五廓，他的呼吸均勻又很淺，跟痛疊，聽著似乎能夠減輕一些疼痛。

“怎麽了？”齊昂睜開眼，了子，嗓音格外沙啞地看向旁邊的人。

陳甸甸重新側過頭看向他，聲音極輕：“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怎麽醒了？”他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瞇著眼開了床頭的小燈，清了清嗓子又問，“習慣開著燈睡嗎？”

陳甸甸搖了搖頭說：“不是。”

雖然不太喜歡孤獨，不喜歡黑暗，但睡覺的時候也不喜歡有燈照著眼睛，會睡不著。

猶豫了兩秒，陳甸甸還是很抱歉地說：“我好像有點發熱，頭有點疼，可能是從話劇院剛出來，一冷一熱t了風寒。”

陳甸甸準備坐起，忙不疊地問：“有冒藥嗎？我自己去吃一——”

話倏然斷了音，作也被制住，額頭溫熱寬大的手掌蓋過來，細膩的讓額頭竄了一電流。

陳甸甸聽到他明顯松了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說：“應該只是發燒。”

說完，下床從房間走出去，拿了個醫藥箱過來，從中拿出溫度計，側坐在床邊讓張開。

“量一下，吃藥片還是沖藥劑？”

陳甸甸含著溫度計，齒不清說：“藥劑。”

齊昂二話沒說又從房間走出去了，不難看出腳步匆忙。

臥室開的暖燈，牙齒不小心咬到溫度計，視線看向整面落地窗的窗外。

樓下開著夜燈，能模糊地看到又下起了大雪。

跟無數個冬天夜晚都不一樣。

室空調呼呼吹著，人影晃，陳甸甸重新裹被子躺下來。